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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病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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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帐内封宝砚蜷缩在床上,雁岁慈坐在床沿,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轻稳。
见他睡着,便掀帘回偏帐去了,雁岁慈往桌边一坐,端起隐心早已沏好茶,抿了一口才开口,声音低沉:“宝砚情况还算平稳,刺颅钉只入了一根,没伤及要害。往后有银针压制着神经,会抑制发狂,只需再配着解毒汤药喝,不出半月,该能想起些事了。”
隐心站在一旁,看着他面上疲惫,点头应道:“我都记下了,只是封大监那边......”
“暂且瞒着。” 雁岁慈打断她,“封名禄虽救驾有功,但罪名还没洗清,如今仍禁足在天牢。就算说了,宝砚失忆记不得他,反倒徒增事端,等陛下宽恕了,再做打算不迟。”
他说完,拿起茶盏又喝了一口,刚咽下,眉头突然紧紧蹙起,一只手捂住额角。
隐心看见连忙上前:“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
雁岁慈侧过脸,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发颤:“无妨,许是夜里风凉,着了风寒。”
“风寒?” 隐心将信将疑,伸手想去探他的额头,却被雁岁慈偏头躲开。
就在这时,雁岁慈的身子猛地一僵,脸色瞬间褪尽血色,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刚才还平稳呼吸,骤然变得粗重。
“公子!” 隐心大惊,转身就去取药针盒,那是用来压制头裂发痛的。可她掀开盒盖,里面空空如也,连一根银针都没有。隐心心头一紧,猛地回头:“公子,银针呢?是不是......是不是还在封公子头上,未取下来?”
雁岁慈没有回答,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涣散,头骨里头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疼得他浑身发抖。
那药盒银针,是他在怀苍山时,梅老用特制材料打磨所制,经特殊药物浸泡过的,如今却全用在了封宝砚头上,使得他无针可压制,彻底失控了。
他怕自己发狂时,吓到隐心,更怕引来人泄露身份,咬着牙推了隐心一把:“隐心,你先出去,守在帐外,不准任何人进来!”
“公子,你这样怎么行?” 隐心眼眶发红,想留下来,却被雁岁慈凶狠眼神逼退。
她知道雁岁慈的性子,只能咬咬牙,转身跑出营帐,刚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打翻东西的声响,紧接着,是雁岁慈压抑不住嘶吼,凄厉得让人心头发紧。
隐心心急,拔腿就往傅赐鸢的营帐跑。
傅赐鸢刚巡防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正解开披风,就见帐帘被猛地掀开,风眠前来禀报,道:“殿帅,雁家主出事了,隐心在外面请你过去。”
“什么?” 傅赐鸢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披风随手扔在地上,大步就往外走,“他在哪?”
“在偏帐!” 隐心跟在他身后,跑得气喘吁吁,“公子头痛发作,好像......好像要控制不住了,你快去看看!”
傅赐鸢脚步不停,一路直奔雁岁慈营帐。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重物倒塌声音,还有雁岁慈痛苦嘶吼,听得傅赐鸢心头一紧,脚步更快。
他掀帘而入瞬间,眸色骤然紧缩。
白日整洁偏帐,此刻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瓷器碎片散落一地,烛台倒在地上,火苗舔舐着桌布,冒着黑烟。
而雁岁慈跪在地上,头发有些散乱,双手抱头,不停地用额头撞击着地面,“咚咚” 声响,沉闷刺耳,额角已经撞出了血。
“平庚!” 傅赐鸢心头,似被狠狠攥住,疼得他呼吸一窒。
他几步冲过去,俯身就将他死死抱进怀里。
雁岁慈却如同被激怒野兽,疯狂地挣扎,手脚并用,想要挣脱束缚。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傅赐鸢不得不收紧双臂,将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声音颤抖:“别动,我在这,别怕。”
可此刻雁岁慈,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有无数虫子在啃噬他的神经。
他眼睛猩红,猛地转过头,一口咬在傅赐鸢的脖子上,力道之大,几乎要咬碎他的皮肉。
一股血腥味,很快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傅赐鸢闷哼一声,却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雁岁慈混乱神智,瞬间清醒了一瞬。
他看着傅赐鸢脖子上渗出血珠,看着他隐忍表情,心头猛地一痛。
他不能伤害他,绝对不能。
“放开我...... 阿鸢,放开我!” 他用尽全身力气推他,低吼,“我头要裂开了,你快放开!”
傅赐鸢却像是没听见,手臂如同铁箍一般,死死地抱着他,在他的耳边:“我不放,要疯,我陪你一起疯。”
“不行!” 雁岁慈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他怕自己下一秒又会失去理智,做出更伤害他的事,“你......打晕我,阿鸢,打晕我!”
傅赐鸢看着他泛红眼眶,看着他额角血迹,心疼得无以复加。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抬起手,掌心落在他的后颈,稍稍用力。
雁岁慈的身体一软,顿时失去了意识,靠在他的怀里。傅赐鸢抱着他,听着他微弱呼吸,脖子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他却觉得,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他低头,用衣袖轻轻擦去他额角血迹,声音低沉:“放心,有我在。”
“来人!” 傅赐鸢扬声喊道,帐外风眠立刻应声而入。
“去请太医!” 他刚说完,又立刻改口,“不,去请沈竹音,让她立刻过来。”
他不能让太医来,太医是宫里的人,万一查出雁岁慈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沈竹音是雁岁慈的人,可靠。
亲兵领命而去,傅赐鸢抱着雁岁慈,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将他轻轻放下,又替他盖好被子。他刚直起身,就听见帐外传来楚王焦急的声音:“雁公子怎么样了?殿帅,雁公子他出什么事了?”
楚王李珏一听说雁岁慈病了,心里急得不行,一路快步赶来,刚到帐门口,就迫不及待地发问。
傅赐鸢转过身,挡在床边,遮住了雁岁慈身影,脸上神色平静,语气却疏离:“殿下不必担心,他只是着了风寒,有些发热,已经睡下了。”
“风寒?” 楚王皱起眉头,目光越过傅赐鸢,看向帐内狼藉景象,“只是风寒,怎么会弄成这样?”
“岁枝,母妃......”雁岁慈痛的嘴里说着迷蒙呓语,傅赐鸢心猛地一跳,立即出声打断。
“许是夜里高热,胡言乱语时打翻了东西。” 傅赐鸢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彻底挡住了楚王视线,“沈姑娘马上就到,会给他诊治。殿下日理万机,不必在此耽搁,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禀报殿下。”
他的语气冷肃,带着明显逐客意味,楚王看着他紧绷表情,知道他是不想自己打扰雁岁慈休息,只能按捺住心中疑虑,点了点头:“那有劳傅殿帅照料,有任何情况,务必告诉我。”
“自然。”
楚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营帐,傅赐鸢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回到床边,坐下看着雁岁慈苍白睡颜,伸手轻轻拂开他额前散乱发丝,指尖触到他发白皮肤,心头一阵发软。
他心中疑惑,雁岁慈究竟是得了什么病,病发时竟会如此严重。
沈竹音来得很快,她提着药箱,快步走进营帐,看到帐内狼藉和床上昏睡雁岁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走到床边,手指搭上雁岁慈脉搏,眉头越皱越紧。
傅赐鸢站在一旁,声音低沉:“怎么样?”
沈竹音收回手,起身走到他身边:“他头疾发作了,这次比以往都要重。我先开一副麻药和镇静止痛的方子,熬了给他服下,能暂时压制住,但治标不治本。”
“我知道了。” 傅赐鸢点头,“对外就说,他是头部着了风寒,引发了旧疾。”
“明白。” 沈竹音会意,转身去写药方,交给隐心去熬药。
不多时,楚王又折了回来,这次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帐外,透过帐帘缝隙往里看。他看到沈竹音在给雁岁慈喂药,看到傅赐鸢守在床边,神色紧张,心里疑虑越来越重。
普通风寒,怎么会需要用麻药?怎么会让傅赐鸢如此失态?他认识雁岁慈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样子,更从未见过傅赐鸢对谁这般上心。
“沈姑娘,雁公子的风寒当真严重?” 楚王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竹音端着空碗走出来,面色担忧:“回殿下,雁家主体质本就病弱,这次风寒入了头,引发了旧疾,确实有些严重。好在已经服了药,只要好好休养,应该能慢慢好转。”
楚王还想再问,却被傅赐鸢目光打断。傅赐鸢站在帐门口,眼神冷淡:“殿下,雁公子需要静养,过多的人打扰,对他的病情不利。”
楚王看着他,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那你们好好照料,有情况随时告诉我。”
他转身离开,脚步却有些沉重。他总觉得,傅赐鸢和沈竹音都在瞒着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