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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粮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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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安静,雨声之外,连声狗叫都没有,可这附近明明有几户人家,这个时辰,就算睡了,也该有点动静。
“你们俩,分头绕,”封名禄快速部署,“一个走左边,一个走右边,摸到庙后墙根碰头。记住只看,别动手,有情况发信号。”
“大人,那你呢?”
“我们二人,从正面进去,”封名禄说着,已经解下披风扔在地上,露出里面一身利落夜行衣,“记住,慕容丹赫要的是活路,不是死斗。真碰上了,别硬拼,拖住就行。”
几人对视一眼,点点头,立即分头没入雨夜。
封名禄等他们走远,才深吸一口气,带着商祯提剑,朝土地庙正门走去。
庙门虚掩着,裂开一道缝,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二人没直接推门,而是先侧身贴在门边墙上,听里面的动静。
有呼吸声,很轻很缓,但不止一个人。
商祯握剑的手,紧了紧,抬脚,轻轻踢开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怪响,在雨夜里格外刺耳,里面还是一片漆黑,但呼吸声停了。
“慕容少主,”封名禄开口,声音不高,但在空旷庙堂里,传得很是清楚,“出来吧,躲着没意思。”
静了片刻,一点火光亮起来。
是火折子,被人擦亮了,映出一张书生脸,正是慕容丹赫。他站在供桌旁,脸上还挂着那种温润的笑,好像此刻不是在被围捕,而是在书房里会友。
“封大人来得比我想的快,”他说,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慌张,“看来那个小旗官,还是没扛住。”
“他没扛住的不止这个,”封名禄踏进庙门,眼睛快速扫视四周,“你在地道出口埋了炸药,对吧?我们要是真从地道追过来,这会儿已经炸上天了。”
慕容丹赫脸上笑容,淡了淡:“封名禄怎么猜到的?”
“因为你不像会留后路的人,”封名禄一步步往里走,剑尖微微垂着,警惕道:“留后路,意味着可能被追,你要的是彻底断掉追兵的可能,炸药最合适。”
“聪明,”慕容丹赫叹了口气,“可惜,聪明人往往活不长。”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火折子,猛地往地上一扔。
不是扔向封名禄,而是扔向供桌前的地面。火折子落地的瞬间,轰的一声,地面炸开一团火,不是炸药,是火油。
火油泼得到处都是,遇火即燃,眨眼间就在封名禄、商祯和慕容丹赫之间,竖起了一道火墙。
封名禄向后疾退,但火势蔓延得太快,庙门已经被封住了。
“封大人放心,”火墙那头,传来慕容丹赫的声音,隔着噼啪燃烧声,有些模糊,“这火不伤人,就是烧得快。烧完大概要一刻钟,足够我离开了。”
“你以为你走得了?”封名禄冷笑,反手一剑,劈向身侧窗户。
窗户是木格的,糊着破纸,剑锋过处,木格碎裂,他侧身就要往外翻。
几乎同时,窗外寒光一闪。
封名禄本能地向后仰,一柄弯刀擦着他的鼻尖劈过去,砍在窗框上,木屑飞溅。持刀是个蒙面人,一身黑衣,露在外面眼睛在火光里闪着冷光。
不止一个,封名禄落地翻滚,躲开第二刀,眼角余光扫到庙里另外两个角落,又闪出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封住了他和商祯的退路。
“蝎子的精锐,不止去了皇宫,”慕容丹赫的声音从火墙后传来,越来越远,“还留了几个,陪我演完这场戏。封大人,你慢慢玩,我先告辞了。”
一语末了,他脚步声,马上往庙后去了。
封名禄咬牙,一剑荡开正面攻来的弯刀,身形疾转,又避开侧面刺来的短剑。三个黑衣人,配合默契,刀剑交织成网,把他和商祯困在中间。
不能硬拼,他心里快速想着对策,慕容丹赫往后院去,后院有口井,根据锦衣卫的旧档,那口井是前朝修的,井壁有暗门,通向一条地下河。
地下河出城三里,汇入护城河,他要是从那儿走,就真抓不住了,必须速战速决。
一个黑衣人挥刀劈来,商祯不躲不闪,反而迎上去。刀锋到面前的瞬间,他突然矮身,剑从下往上撩,不是刺人,是挑向对方手腕。
黑衣人反应极快,收刀后撤。但就这一撤的空当,商祯已经撞进他怀里,左手肘狠狠击在他肋下,骨头碎裂。
黑衣人闷哼一声,弯刀脱手,商祯接住刀,反手就劈向,从右侧攻来的另一个黑衣人。那人举剑格挡,刀剑相撞,火星四溅。
第三个黑衣人,则朝着封名禄袭来,短剑直刺后心,封名禄身子一拧,短剑擦着他的腰侧过去,只划破了衣服。
他趁势一脚踹在对方膝弯,那人踉跄前扑,正好撞在第二个黑衣人身上。
两人滚作一团,封名禄没追,转身就往后院冲。火墙已经小了些,但还在烧,他一脚踢飞烧着的木块,从火中穿过去,衣角沾了火星,他拍灭了,头也不回。
后院比前院更破败,杂草丛生,那口井就在院子中央,井台塌了一半。
井边没人,但井绳在动。
封名禄和商祯冲到井边,探头往下看,黑洞下只能看见井绳在轻微摇晃,往下延伸进黑暗里。
商祯一把抓起井绳,先试了试,承重没问题。
封名禄咬了咬牙,把剑插回鞘,双手抓住井绳,翻身就往下滑,商祯紧随其后。
井壁湿滑,长满青苔,往下滑了大概三丈,手指忽然摸到一处异常凹陷暗门。
封名禄双脚蹬住井壁稳住身体,单手去推那处凹陷,石头门轴,发出沉闷摩擦声,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窄门,缓缓打开了,里面是更深黑暗,带着一股阴冷水汽。
他先钻进去,落地脚下是湿漉石板路,通道很窄,得弯着腰走,两边石壁上渗着水,滴滴答答的。
二人走了大概十几步,前面传来水声。
地下河,河道不宽,但水流湍急。
岸边拴着一条小船,船桨已经放在船上了。慕容丹赫站在船边,正解缆绳,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二人,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你居然追上来了,”他说,手里动作没停,“那三个人,这么不中用?”
“用不着他们中用,”封名禄拔剑,冷声道:“我够用就行。”
慕容丹赫笑了,这次是真笑,带着点欣赏:“封大人,你这样的身手,这样的脑子,留在大明可惜了。不如跟我走,巴林十二部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跟你去草原喂蝎子?”封名禄一步步走近,剑尖指着他,“我没兴趣。”
“那真遗憾。”慕容丹赫叹了口气,缆绳解开了,小船晃了晃,“本来想留你一命的。”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动了。
不是上船,而是扑向一旁商祯,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刃,刃身淬毒。
商祯立即举剑格挡,短刃撞在剑身上,铛的一声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好大力气。
慕容丹赫的武功路数很怪,不像中原任何一派,快狠刁钻,专攻要害。短刃在他手里像活了,刀光织成一张网,把商祯罩在中间。
封名禄站在一旁,看着商祯边打边退,不是不出手,是在找破绽。慕容丹赫的招式虽然凌厉,但有个习惯,每次出刀前,左肩会微沉一下。
又一轮攻击,短刃直刺心口,商祯侧身避过,剑锋斜挑,不是刺他,是挑向他左肩。慕容丹赫果然沉肩,就这一瞬间迟滞,一旁封名禄果断出手,拔剑故挑变刺,直取他咽喉。
慕容丹赫急退,剑尖擦着他脖子过去,留下一道血痕。
他摸了摸脖子,看见手指上的血,眼神彻底冷了:“好剑法。”
“老夫还有更好的,”封名禄不给他喘息机会,剑势如潮水般攻去,“你试试。”
这次他不再保留,他的剑法讲究一个“阴绵”字,看似阴柔,实则后劲无穷,如江水叠浪,一浪高过一浪。
慕容丹赫的短刃快,但快不过层层叠叠的剑影,十几招下来,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
他终于意识到,硬拼拼不过。
虚晃一刀,他忽然向后跃开,不是退向小船,而是退向河道上游。
那里漆黑一片,看不清有什么。
封名禄和商祯,立即追了上去,又追了大概二十丈,河道在这里拐了个弯,水流更急,轰隆作响。慕容丹赫停在拐弯处,转身看着二人,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封大人,你知道这地下河,为什么修在这吗?”
闻言,封名禄脚步一顿。
“前朝末年,皇帝怕城破,修了这条逃生道。但修到一半,发现个问题,”慕容丹赫指了指头顶,“这上面,是盛京城的粮仓。”
“什么?粮仓?”商祯瞳孔一缩,骇然出声。
“粮仓地下为了防潮,修了夹层,灌了火油。”慕容丹赫慢慢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擦亮,“你说,我现在要是把火折子扔进河里,火油遇水不灭,顺着水漂上去......”
“你疯了?”商祯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粮仓一烧,半个盛京城都得着!里面存的可是三十万石粮食,够全城百姓吃三个月的!”
“那又怎样?”慕容丹赫笑容冰冷,“反正我要走了,盛京城乱不乱,关我什么事?倒是楚王殿下,皇宫那边他能不能救下来还两说,这边粮仓再一烧,他这个亲王,怕是当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