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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拜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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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魏贵妃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情绪,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声音沙哑,对那外边家仆挥了挥手。
外边爆竹放响,就知午时了,魏玉淳伸手急忙请大家回到位置上,道:“吉时已到,请诸位贵客归座,新人即将入堂行礼!”
闻言,纷纷整理衣冠,回到自己的座位,齐齐等待唱礼的人,准备高声唤新郎新娘入舫堂。
魏贵妃和秦家夫妇坐在主座上,敬妃则被宫女搀扶着讪讪就坐,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今日明明是大喜的日子,这位敬妃却一手捂在心口前,神情呆怔,面色苍白,好似受了什么惊吓般,就连身躯都有些细微地发抖。
未待魏贵妃点头发令,门口唱礼的长者自不敢出声唤新人进堂。
封名禄坐在席位上,凝眸看着正座上的人,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敬妃惶惶不安地情绪,辞气关切地对魏贵妃道:“贵妃娘娘,我见敬妃娘娘面色不佳,似有不适?可是凤体欠安?”
“封大人多虑了,敬妃妹妹方才只是被外头的爆竹惊了一下,无甚大碍,歇息片刻便好,有劳封大人挂心。”魏贵妃魏清娓早就注意到了敬妃异样的情绪,但眼下诸多宾客在场,自不好当面询问是怎么回事,只随意找了个缘由应付过去。
“我担心敬妃娘娘贵体罢了。”封名禄坐姿端正,使得整个人的风姿,十分正气凛然,轻声道:“敬妃娘娘身份尊贵,奉陛下之命前来观礼。若真有什么不适,强撑于此,万一有所闪失,在场众人却未能及时察觉......陛下若是问起,恐怕你我都不好交代吧?”
魏清娓笑容微僵,随即很快恢复自然,从容道:“封同知果真是心细,只是眼下吉时已到,若此刻宣召太医,难免耽误拜堂之礼。不若等礼成之后,本宫再请太医细细为敬妃诊治,如何?”
“贵妃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封名禄冷笑一声,看人的目光忽地变得冷厉,抬手直指末席的沈竹音,声音清朗,道:“何须劳动太医远来?眼前不就有一位医术精湛的沈姑娘吗?请沈姑娘为敬妃娘娘请个平安脉,不过片刻功夫,想必......耽误不了吉时吧?贵妃娘娘以为呢?”
此话一出,满座皆静。
众人目光纷纷投向魏清娓,此时她的神色如常,若是继续推口拒绝,只怕会叫封名禄更加起疑,自己几番推拒不让医师把脉,是否有别的什么事情担心会败露,加之封名禄所言确实不错,敬妃乃是奉皇命前来迎亲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身为贵妃却对敬妃漠然不理,传到皇上那到底会被责言。
片刻之间,魏贵妃魏清娓看着封名禄眸光中淡淡地冷笑,知他是个执着之人,就算现在自己拒绝了,对方定然会再次找别的措词,来阻挠打断自己。
况且在看到封名禄名字出现在宴客名单上时,魏清娓就猜到了他破天荒来参加婚礼,必定是认为宫廷行刺案与自己有所联系,但碍于找不到线索证据,便趁着这一场婚礼光明正大地来追查。
既然如此,要想不被封名禄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自然得打消他怀疑的念头,顺着他的猜疑来,待他查不出什么的时候,嫌疑自也消除了。
“封大人所言......倒也有理。”
静坐在一旁的赵昭灵,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抬眸朝着不远处地魏玉淳递了个眼色,似在问道:“敬妃娘娘这是怎么了?真的不用医者看看吗?”
魏玉淳目光平静地望了望敬妃,也觉察到了敬妃情绪有异,起身施礼道:“皇姑母,封大人思虑周全。敬妃娘娘玉体要紧,正好沈医师在此,不妨请她一看,也好让大家安心。”
此言一出,秦邺也点头赞同,道:“贵妃娘娘,敬妃身体金贵,依我看还是让医师瞧一瞧吧。”
说罢,魏清娓不好在拦,随即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声音温凸显威仪,扬声道:“劳各位贵客担心了,既然沈府的沈千金在此,那就烦请沈千金搭脉,以让本宫安心。”
听得唤自己名字,沈竹音从容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到前席,对着魏贵妃和敬妃分别躬身行礼,轻声道:“沈某遵命,医者仁心,沈某愿为敬妃娘娘号脉。”
敬妃手轻轻地被成裕公主放在了案桌上,随后又在手腕处遮了一方净帕,沈竹音这才开始把脉,只觉对方心绪紊乱,呼吸急促沉重,似当真受了什么惊吓的缘故,才导致有一股难平之气堵在心口,使得慌乱失神心跳有些过快,情绪上才会有如此反应,但至于是因何而受到惊讶,也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了。
而身为当事人,敬妃面上脸色仍然苍白,整个人心神也是跟丢了魂一般,不过就在对方还在失神时,沈竹音缓缓抬手,从袖间取出一小布包包裹的针包,取出了一根细针,在其指间最敏感处扎了一下。
出于身体感受到疼痛的反应,敬妃立即收缩了一下手掌,整个人回过了神,神情有些忧郁,眸光不停地闪动,心绪虽没有刚才那般沉重,但也有些不快。
魏清娓虽不懂医道,但见她只是简单略施一针,就让敬妃面上红润之色回光,顿觉这人医术神妙,待沈竹音收针后,便扬声道:“沈医师果然妙手回春,本宫实在佩服。”
沈竹音低低拱手施礼,道:“不过是些拙术,让贵妃娘娘见笑了。”
魏清娓点了点头,抬手示意对方归座,随即对门口唱礼的老者微微颔首道:“开始吧。”
礼夫随即会意,深吸一口气,高声唱道:“吉时已到——请新人入堂——”
不多时,身着大红喜服的新郎魏景豫与新娘秦家千金,在喜娘的搀扶下,缓缓步入,舫内气氛再次变得庄重喜庆。
依照礼节朝着天地拜礼,魏清娓一面静静地听着礼夫唱礼,一面又微侧眸察看敬妃,见她面上已然没了阴郁神情,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
新人依礼跪拜天地,行完两拜,正要进行第三拜时。
舫外,外边忽然传来另一道突兀响起,打断了仪式道:“贵宾定州安阳侯府世子,燕津迟至——”
闻言,舫内众人,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望向舫外边。
魏清娓眉头一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厉声喝道:“谁唱的礼?本宫早已吩咐,吉时之内,任何人不得登舫打扰!是谁放人进来的?!”
她话音刚落,一道清朗带着挑衅意味的声音,已从舫外传来,伴随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燕津迟那藕荷色的身影,出现在舫厅门口,手中玉骨扇轻摇,嘴角噙着冷笑。
燕津迟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主位的魏贵妃身上,抱拳行礼,动作潇洒,语气却带着刺道:“晚辈燕津迟,今日专门请了戏曲班子来给贵妃娘娘道喜,只是......眼下正是吉时,娘娘为何不欢迎晚辈,莫非......是担心晚辈这不懂规矩的乡野莽夫,会搅扰了这场婚礼不成?”
封名禄眼神微眯,雁岁慈端起茶盏悠闲地喝着茶,赵昭灵瞪大了眼睛,魏玉淳面露忧色,微微蹙眉。
舫内的喜庆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魏贵妃抬眸,看着门口那个笑容灿烂,眼神锐利的年轻人,心中警钟大作。
船舫外,随着这气势逼人语调高傲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入到了舫厅外,只见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站在最前头一人,自然是风姿傲然的燕津迟,在往后是右侧是一个年貌不大少年,正是前些日子在精武堂,燕世子介绍给魏玉淳的才子。
左侧则是一位身着褐衣的中年男子,乌发高高束起,五庭饱满,面庞棱线分明,唇边上下浓密的长须无风自飘,一双怒目直射舫厅内的魏贵妃,面上的神色有些阴鸷冷厉。
这人便是定州安阳侯府有名的军师裴千秋,年少时跟随安阳侯征战,名誉天下,十二年前,因着在沙场上自己妻子被敌军所杀,随后退下沙场朝堂,目前隐于安阳侯府教贵族子弟习武识书。
魏贵妃见几人竟敢堂而皇之闯上来,顿时起身指着舫外,喝道:“燕世子,今日是英国公府大婚,你无帖私闯搅扰本宫侄儿婚礼,是意欲何为?莫非定州安阳侯府,已狂妄到不将陛下天威放在眼里了吗?!”
“贵妃娘娘言重言重啊,真是折煞晚辈了。”听得魏贵妃先声夺人,直接给自己扣上大不敬的帽子,当先的燕津迟立即走上前一步,朝着魏贵妃礼貌施礼,笑道:“晚辈此番登舫,可是规规矩矩递了拜帖的,礼数周全,岂敢有半分不敬陛下之心?贵妃娘娘可不要因着一时怒气,冤枉了我们啊。”
魏贵妃冷沉了一口气,将怒气按下去了些,目光阴鸷地看着燕津迟,道:“笑话!你递了拜帖?本宫为何不知?休要在此巧言令色!”
“娘娘不知?那可奇了。”燕津迟表情微惊,语气轻浮间,地道:“晚辈登舫前,确将拜帖交由贵府仆役,嘱其务必呈送娘娘与敬妃娘娘驾前。莫非......是下人们办事不力,送错了地方?”
恰在彼时,一直沉默的敬妃,此时缓缓自袖中取出一份拜帖,表情冷淡道:“帖子,在此。适才确有仆役呈上,言明是给贵妃姐姐与我的。”
闻言,那燕津迟表情夸张,故作送错人模样,道:“哎呀呀!贵妃娘娘没回帖子,我以为是贵妃娘娘忙忘记了,竟是在敬妃娘娘手里,原来是个误会啊!今日那戏曲班子,便是我专门请来给新人祝贺的,我可是诚意十足的,不过我怎么知道敬妃娘娘没告诉魏贵妃呢?魏贵妃若是不信,可以看看我递来的拜贴啊。”
他这么一说,魏贵妃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也明白了,难怪刚才戏曲班子会唱那戏祝戏,没曾想竟是这燕津迟在搞鬼。
如此说来,他当下所言,也并非巧辩胡言,这么一问竟将魏贵妃给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