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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炸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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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魏玉淳不顾自身冲入战局,赵昭灵秀眉紧蹙,担心她会受伤,下意识就想跟上。但看冲上来的人并未对她下死手,以她的身法完全能避开,根本不需操心。
她转而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段世誉的身上,越来越多的武士朝他为了过来,随即想冲出去给他帮忙,却被沈竹音按住叫她这三脚猫功夫不要意气用事,随即去帮段世誉补漏。
因着隐心被调开去了掌舵,雁岁慈的安全只能暂时由魏玉淳、封名禄双重护力了,然而,从血战开始,雁岁慈就一直安安稳稳地没有挪动身躯分毫,沈竹音和段世誉都是在秦家人旁处,完全将前面战线堵了个死。
此时隐心已经驱动了婚舫,离开了被几艘婚舫围住的中心区,因婚舫位置移动,夹板上猛攻的影卫人们都失去了重心,乱了手脚,有些坠落湖地,有些则后退到一旁的婚舫,渐渐地没了章法。
情势瞬间好转,内力不足的秦家人尽最后几丝体力,杀退了夹板上落单的影卫,船上几人终于得了喘息空隙,纷纷就地而坐,四下一片狼狈,参与战团的人身上都挂满了彩。
魏贵妃见婚舫脱离了围攻,一时大怒,连声厉喝:“废物!驱动所有婚舫,给本宫追!绝不能让他们靠岸!”
“嗯......影卫暂时追不上来,我想大家最好还是先休息一下,处理一下伤口吧。”雁岁慈清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舫内沉重的气氛。
一旁,裴元策见魏玉淳神情恍惚,独自一人立于舫首,身影单薄,神情落寞,忍不住想上前安慰。
赵昭灵却伸手拦住了他,轻轻摇头,低声道:“裴公子,此刻……还是让玉淳姐姐独自静一静吧。她心里……怕是已乱极了。”
裴元策看着她孤伤背影,默然片刻,终是点了点头。赵昭灵目光扫过舫内,不见燕津迟身影,不禁问道:“燕世子呢?怎不见他?”
裴元策摇了摇头,出声道:“不知道,应是会在岸上等我们。”
“也是,他是安阳侯府的世子,家世显赫,蓟州赈灾又有功,魏贵妃想必也不敢轻易动他……”赵昭灵坐在坐在船板上,幽幽叹息了一声,轻声道:“只是我们……经历了这般变故,不知是否还有命回到岸上……”
后面几艘婚舫越追越紧,魏贵妃知道要是让他们靠岸了,想要杀掉他们就会变得十分困难,开始吩咐两侧的婚舫散开而行,想要采取左右夹击的方式,就算不能上去前舫,也能一齐用力把前舫撞翻。
趁着对方婚舫还没追上来,大家都剑视着身上的伤口,几人当中,唯秦邺伤处最多,秦夫人伤势也不少,每道伤口是下的狠手,额头面颊都溅染上血渍。
秦霜强忍泪水,急忙撕下裙摆内衬为父母包扎,秦夫人微垂眸看着自己女儿身上那件刺目的正红喜服,面色惨淡,嘴唇翕动,却是一言难发。
雁岁慈看着赵昭灵,缓缓走到她的身旁,轻柔出声道:“昭灵,适才的金疮药,我记得应是还在你手里,秦家主伤势严重,还是给他用吧。”
闻言,赵昭灵忙从衣袖拿出那瓶上好的金疮药,递到秦夫人面前,道:“对对!瞧我这记性!你不说我还忘了。”
秦夫人感激地接过,道了声谢,立即给秦邺敷上,雁岁慈缓缓动身走到秦家人面前,语气平静地道:“秦家主,经此巨变,我知你已心力交瘁,但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局面,有些问题,在下想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秦邺微仰了仰头,收了几分痛苦绝望的神情,声音沙哑道:“你想知道什么答案,但问无妨。”
“魏贵妃虽是残害英国公夫妇之凶,此事已明。但若她事后狡辩,将罪责推诿他人,并再次许以秦家重利殊荣……你可会再次信任于她?”雁岁慈直指他内心弱点,问的犀利无比。
秦邺沉叹一声,静默想了须臾,神情茫然,语气悲凉,道:“雁家主此问……说实话,秦某……给不出答案。我和夫人只求退步抽身,保全家族,岂料……岂料贵妃竟狠绝至此?我秦氏不过是行商之族,他魏贵妃是后宫妃嫔,我又如何能有手段扳倒她......且若我真杀了她,魏公子和魏千金又该如何自处?我......唉......”
他顾虑重重,心中顾虑颇多,实在难以决断。
“是,秦家主与魏贵妃之间,所牵涉事情太多,要想将魏贵妃置于死地,的确是件难事!其实英国公夫妇之死,就算真相被你知道,对她来说也并没什么大碍,你可知,为何秦家想要做退自保,她坚决要杀你?”雁岁慈语气骤冷,完全没有给予对方半分怜悯之情,反而似要在对方悲伤难过情绪上,再捅上一刀。
秦邺微微一怔,没明白他说的意思,抬手抱拳,问道:“还请……请雁家主明示。”
雁岁慈目光如炬,声音更冷道:“因为你活着,就是她的死证!在你还未知道,魏公子和秦千金是兄妹真相之前,那些交易尚还不算罪证,可现在不一样了,秦魏两家联姻难成,你又知道了实情,她不敢赌,你不会成为她的把柄。就互市之事而论,你以为是她动用关系在帮秦家,但很明显秦氏一旦成为了官商,最大受益者是她。甚至包括这场婚礼,都不过是她筹谋已久,想要借此婚礼杀我的一场阴谋。她想将你置于死地,不论是你想退,还是继续合谋,你的选择对她来说,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雁岁慈知道,秦邺之所以会不想将事情做绝,是不想让仇恨延续牵连到下一辈,继而调转视线看向新娘子秦霜喜服上流出来的血,惋叹道:“天作之眷,金玉良缘?这桩婚约,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一个骗局,魏贵妃早知秦千金和魏公子是亲生兄妹,却依旧让二人成婚......礼未落成倒也罢了,若是一旦喜成,他日魏小姐怀有身孕,你觉得......魏贵妃会让孩子平安出世吗?”
秦夫人重重地朝地板捶了一拳,似要将满腔悲愤尽数倾泻,岂知太用力牵扯到了伤口,引得气血翻涌,血沫星子溅出。
“雁家主,”秦邺眸中满是血丝,神情凄然地看了看身旁同样伤痕累累,却始终不离不弃的妻子,声音颤抖,道:“我……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可事到如今,不论之前是出于何种目的,秦某已误入了歧途,以致遭受灭顶之祸,朝堂之事,恐怕难助......”
雁岁慈面色冷峻,丝毫不给对方后退之机,言语如刀道:“秦家主,我知道为保家人,不想在涉入任何事情,这个想法在下能理解。”
秦邺微侧眸,看着自己妻子满身惨伤,面色顿时灰败至极,低声道:“我已错了一回,不能再将她们带入危险之境......”
“秦家主膝下尚无男丁,只秦千金一女,你身上担有护妻护女重担,我明白,”雁岁慈语气平淡,道:“可如今,秦家所卷入事情,非只是知道真相这么简单,宫宴行刺案我想秦家主应当知晓,此案牵涉到了敌国蝎子,若是魏贵妃将此事,一口咬死推到秦家身上,你觉得陛下会放过秦家吗?今日这一场,她铁了心要秦氏全家性命,就是为了防止秦家说出此案真相,就算你今日侥幸逃了,她也会派人追杀到天涯海角的,不是吗?你想护自己家人周全,就只能主动认罪,交代所有事情的真相,只有这样,秦夫人和秦千金才不会有危险。只不过魏公子和秦千金,终是......”
最后兄妹,也做不成了,雁岁慈没将这话说出来,但秦家三人心已明了。
若是这么做,势必他自己也会受牵连,毕竟行刺案牵涉到敌国蝎子,他又帮了魏贵妃,纵然认了罪,秦氏一族,或多或少,都会受大牵连,家产抄没都还是小罪的。
“雁家主,今日此难,皆因秦氏欲入朝堂,打压燕氏而起,此事与她们母女无任何干洗,只要能保全她们二人,我定万死莫辞......”秦邺神情戚怆,语气恳切,道:“纵朝廷要抄没我秦氏一族家产,我也……绝无怨言!”
“夫君......”秦夫人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大所触动地唤着。
“好了,不要伤心难过了,你是霜儿的母亲......”秦邺抓过秦夫人的手,随后放到秦霜的手背上,嘱道:“无论如何……你都要和霜儿好好活下去……只要一家人心在一处,秦氏……就还有重振之日……明白吗?”
秦夫人沉重地点了点头,哭出了声,秦霜抓的生紧,极力控制着喉咙哽咽之声,道:“可爹......母亲也需要你,此过还是让孩儿来受吧......”
听到此处,秦邺抬手轻抚了一下她蓬乱的鬓发,眸中泪光漾动,颤声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若不是因为我,你们母女也不会受此伤痛了......”
雁岁慈幽幽叹息一声,淡声道:“结果势必就会如此,婚舫已经靠岸了,还是先起来到廊上去吧。”
一语末了,大家纷纷从夹板,走到平坦石桥上,此处是一道新修用以观赏湖畔的长桥,桥的中央是一处高高拱起的石桥,桥上建了一个供人歇脚的凉亭,两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湖畔。
雁岁慈让大家到凉亭里面去避一避,赵昭灵没明白,为什么不直接逃走,反而要聚在此处,便问道:“岁慈哥哥,这里四面无墙,等下他们追上来,把两边石桥去路堵了,我们岂不是更加危险?”
“先等一等,会有人来救我们的。”雁岁慈面色平静,凝目看着慢慢靠近的几艘婚舫,那婚舫上站满的黑衣影卫,个个如魑魅魍魉般令人胆寒。
魏贵妃今日这一场,胜算已然不大,但只要对方没逃走,没将人引来,她依然觉得自己能赢。
魏公子入仕之途,终归败落,与秦千金,喜事分崩,兄妹离析,还有魏玉淳,都是可怜之人......
雁岁慈微微看了她一眼,不忍再看,只冷漠望着湖畔......
行来的婚舫靠的越发近了,那边的黑衣双眸冷血注视着亭子,那手中还留着血腥的霜刀,好似一只阴厉的鬼爪,映着魏贵妃那最深的杀意,也衬的她沉静的面容比鬼魅更狠戾可怕。
婚舫靠岸后,雁岁慈突然出声,道:“隐心,把火药放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