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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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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月晚脸色骤变,这是信号!
果然,四面八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无数火把朝这边涌来。
就在此刻,那女刺客被逼到墙角,眼看退无可退,为格挡迎面而来的匕首,身形扭转,使出了一招极其精妙剑式——
是麓鸣书院剑术课所授的“残月式”!但这招式又比书院所授更为精妙。
千月晚心头巨震,恰在此时,女刺客被逼得回转半身,月光透过窗棂照亮她面巾之上的双眼,分明就是与她同住一个寝舍的谷晏!
柳杭所钓之鱼,竟然是书院里那个天赋卓绝的冰山美人。
她目光急扫,瞬间权衡。
逃?院外已成人墙,独身突围难度尚且不谈。柳杭却还未死,万一他脱身后寻到解毒之法,任务必败,后患无穷。
留?屋内看似更危险,却有一个能分担火力的“临时盟友”。且柳杭及其护卫中毒,正是补刀良机。
更关键的是,若谷晏被擒,书院必被层层筛查,自己寻毒经计划也会横生枝节。
心念电转,不过一息,足尖在檐瓦上猛地一蹬,不逃反进,直接撞破窗户入内。
滚入屋内卸力的瞬间,三枚毒针已脱手射出,直取床榻旁的柳杭。
柳杭目光全在谷晏身上,全未防备这凭空出现的杀机,瞬间中招,只来得及捂住脖颈,便瘫软在地,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眼中满是惊恐与不甘。
千月晚看向谷晏,语速极快:“外面全是守卫,不想死就合作。”
谷晏剑势一滞,眼神微动,没有废话,没有质问。
在生死场上,判断只需要一瞬。
“好。”她短促应声,手腕一翻,剑光已指向扑来的侍卫。
千月晚反手将药粉拍上她伤口,谷晏肩头本能一绷,眼中寒光骤闪,随即便感到伤口的灼痛稍减,脑中混沌散开,便知是解毒之物。她没说话,只深深看了千月晚一眼。
千月晚又摸出第三支细管,一捻一摇,管口飘出淡紫色烟雾,那几侍卫顿时狂笑不止,脸上竟浮现诡异的陶醉笑意,可皮肤下竟有紫黑色脉络如蛛网蔓延,不过几息,几人便挂着那抹怪笑,踉跄倒地,房门也在此时被轰然撞开!
十余名黑衣守卫持刀涌入,瞬间将屋内两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护卫头领眼见主家倒在血泊之中,目眦欲裂,手中钢刀直指二人,厉声道:“拿下,死活不论!”
千月晚皓腕一翻,毒粉迎面撒出,最前方的几名护卫猝不及防,只觉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了下去。然而仍有漏网之鱼自后方冲杀而来,雪亮的刀锋在火光下划出弧线,直逼她面门!
谷晏一把将她向后扯开,手中短剑迎着刀光递了上去,精准地格开钢刀,借势一绞一送,没入那护卫咽喉。
一招毙敌,谷晏身形一晃,千月晚虽给她用了药,但蝎毒依旧如附骨之疽啃噬着她的经脉,方才那一下爆发几乎耗尽了残存的气力。
千月晚余光瞥见她额角冒出的冷汗,心头一紧。眼看其余护卫已重整阵脚围拢而来,她反手又是一把毒针撒出,趁着众人再度阵脚大乱的间隙,一把扣住谷晏的手腕,触手一片湿冷虚汗。
“走!”
低喝声落,二人已如离弦之箭撞破残窗,没入浓稠夜色。
身后,追兵的怒吼与示警的铜锣声撕破了承平城沉寂的夜空。
夜风猎猎,谷晏被冷风一激,混沌稍散。她反手拽住千月晚,足尖一点,钻入蛛网般的小巷。
七拐八绕后,谷晏猛地推开一扇虚掩的铺门,将千月晚一同拽了进去,再飞快地插上门栓。
浓郁的墨香与旧纸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外间的喧嚣吵嚷隔绝在外,此地竟是一家书肆。
还未等千月晚喘匀气,谷晏剑锋已抵在了她的喉间,对方呼吸尚有些急促,但那清冷的眸子却死死盯住她。
“你是何人?”谷晏冷若寒冰。
千月晚却未躲,甚至微微仰头,让月光透过窗纸,照亮自己面巾上方的眼睛,那双总含着笑意的眸子,此刻十分平静:“谷同窗,你这一剑若刺下来,我保证,明日刑部查案时,会发现两具女尸。”
谷晏瞳孔微缩:“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千月晚慢慢抬起手,动作缓慢,让谷晏能看清她每一个动作,轻轻扯下自己的面巾。
那张娇俏的脸露了出来,只是此刻在月光下,平添几分妖异。
谷晏持剑的手猛地一颤,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骇,随即是更深的警惕:“岳绾......你......怎么会......?”
“怎么会用毒?怎么会出现在柳杭房里?”千月晚替她把话说完,唇角甚至勾起浅笑。“谷同窗,这些问题,我也很想问你呢。”
她目光扫过谷晏肩头:“不过在那之前,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先处理一下这伤口吗?血流多了,是会留下痕迹的。”
谷晏剑尖未移:“你先回答。”
“好。”千月晚竟真的顺从,只是语调慢条斯理,“我今夜去柳府,是因为白日柳承志当众折辱我,我想给他爹下点药,好叫他儿子回家尽孝,这个理由,谷同窗信吗?”
“荒谬。”
“确实有点荒谬。”千月晚笑意更深,“那谷同窗的理由呢?”
她忽然往前凑了半分,剑尖贴上皮肤,血色划痕显露。
“可我怎么听说,”她盯着谷晏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柳杭最近在查的,是前朝公主的下落呢。”
空气瞬间凝固,谷晏眸中杀意暴涨,剑锋往前递了半寸,一滴血珠渗出。
“杀了我,然后呢?追查的人马上会搜到此处,你带着伤,能逃多远?就算逃了,我死在这里,你我同住一舍,会不查你?”
千月晚任由剑尖抵得更深,语气忽然软下来,带着蛊惑的轻柔:“晏晏,我们其实......是一类人。”
“都有秘密,都不想暴露。”
“柳杭死了,对我们都是好事。至于我是谁,你是谁,彼此心照不宣,不好吗?”
书肆外忽然响起粗暴的敲门声!
“开门!搜查刺客!”
谷晏呼吸急促,眼神在千月晚脸上反复审视。月光下,这个同窗的眼神坦荡得近乎诡异,她明明在撒谎,却又如此理直气壮。
撞门声愈发急促,千月晚语速加快:“你守口,我如瓶,今夜一过,我还是岳绾,你依旧是谷晏。”
说罢,她伸手捏住喉间剑刃:“选吧,现在。”
谷晏将剑收回,归入剑鞘,别过脸,声音冷硬:“处理伤口。”
千月晚心中长舒一口气,面上却不露分毫,立刻从怀中摸出药瓶,不由分说扯开谷晏肩头,撒药包扎,再将一药丸直接塞到谷晏嘴里,动作十分迅速:“服下,我要害你,刚就害了。”
门外木栓断裂声传来。
千月晚眸中一亮,拉起谷晏便从后窗翻出:“我知道一个绝佳的去处。”
临跃出前,她回首,弹出一枚药丸,药丸落地炸开白烟,又迅速消散,只余淡淡清香,中和了血气,谷晏见此,眼神更沉。
片刻后,二人已潜入城中最大的销金窟后院,千月晚似是对这地颇为熟悉,引着谷晏绕到后院,一路避开巡夜的龟奴与丫鬟,拐进一处僻静厢房,她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屋内动静,便悄悄推门而入。
屋内鸳鸯帐暖,春意正浓,丝毫未察觉有人闯入。千月晚素手一扬,榻上颠鸾倒凤的男女顿时昏睡过去。
二人对视一眼,将床笠扯下将人一卷,合力塞进床底暗处,千月晚拍了拍手,自信满满道:“不到日上三竿,他们醒不过来。”
说着已走向衣柜,翻拣片刻后取出一套纱裙,一套男子常服。青楼里醉酒的贵人不少,花娘房里确实会备着些男子衣饰,以备不时之需。将常服递予谷晏,促狭道:
“你身量比我高挑,扮个嫖客,倒也说得过去。”
谷晏额角一跳,倒也未反驳,利落地换好衣服后,又重新束发。千月晚背身换上纱裙,对镜簪花抹脂。
二人公更衣完毕,坐至桌前,千月晚取过两个干净酒杯,斟满了桌上那壶不知名的陈酿。
她轻啜一口酒,笑意盈盈道:“这酒还不错,压压惊。”
谷晏皱紧眉头,看着那杯酒,迟迟未动,良久,才再度开口:“你用什么毒杀的柳杭?”
浮醉,遇清心丹会催化成剧毒。”千月晚答的干脆,“配方来自古籍,我改了三味药材。”
“你为何懂这些?”
“家学渊源,长辈留了些手札。”千月晚眨眨眼,“晏晏若感兴趣,改日我抄一份给你?”
谷晏话题一转:“你说,我们是一类人。”
“嗯?”
“哪一类?”
“不想被人掌控生死的那一类。”千月晚晃着酒杯,声音很轻,却带着冷意,“所以要先学会掌控别人的生死。”
“你的底牌,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什么。”谷晏语气平静,“否则,我可能会忍不住掀开看看。”
千月晚闻言抬头,笑意嫣然:“那晏晏的底牌,也请藏好呢。”
二人对视。
一个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探究。
一个眼中是完美伪装的坦诚。
谷晏转头,未再说话,千月晚也不再管她,继续自顾自地喝着酒。
屋外骤然响起兵甲相击之声,整座青楼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谷晏正欲起身查看,千月晚却突然抬手,将杯中残酒尽数泼至谷晏脸上。
谷晏脸色一沉,正欲发作,却听千月晚压低声音急道:“上青楼的嫖客岂有不沾酒气的,你身上若无酒味,偏生带着血气,若有嗅觉灵敏之人,岂不是自投罗网?这酒你擦干净,酒气依然在。”
谷晏一怔,眼中闪过复杂,终是抹去酒液,低声道:“多谢。”
脚步声已至屋外!
千月晚一把将谷晏按坐椅中,自己跨坐其上,扯落肩头薄纱,指尖将口脂抹得晕开。她拉过谷晏的手环住自己的腰,另一手将酒杯塞进对方手中。
“喂我。”她贴耳低语,“自在点。”
砰!门被撞开,兵丁涌入。
千月晚惊叫一声缩进谷晏怀中,谷晏顺势揽紧,转头怒斥:“何人扰兴?”
嗓音刻意压得粗嘎,配上散乱的衣襟与满脸酒气,倒真有几分醉客蛮横。
领头的兵丁皱着眉打量几眼,见无异状,又被那浓烈的酒气熏得后退半步,倒也未起疑心,只粗声道:“太傅遇刺,全城搜捕刺客!你们安分待着,不许乱跑,若有可疑之人,即刻报官!”
说罢,便不耐烦地挥手带人退去。
待脚步声远去,千月晚立刻从谷晏怀中挣开,脸上媚态尽消,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天亮便走。”
谷晏收回手,看着眼前这收放自如又判若两人的“同窗”,最危险的并非她的毒术,而是这张能瞬间切换的面孔,却又看不透哪张才是真。此人若为敌,必是棘手的死敌,若为盟......
她定神:“天亮后,如何回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