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我来》木夏至白

3、逃离

　　“叮……”

　　“叮铃铃……”

　　禾铭祯皱着眉头，伸出手想找到噪音的源头，胡乱摸索半天吵闹的声音还是没有停。禾铭祯只好睁开眼，看到亮起的手机屏幕一把抓了过来，滑动指腹接了电话。

　　“禾老师，直播还有俩个小时就要开始了，我给你发消息也没人回，就给你打电话了。”

　　“直播？”禾铭祯被自己嘶哑的声音惊醒，“好的，我知道了，会准时开播的。”

　　对方客套的寒暄了俩句便挂了电话。

　　禾铭祯撑着胳膊缓缓坐起，手机的锁屏显示现在是十一点。卧室里的窗帘全部是关着的，只有些许微弱的光亮。

　　“等等……为什么我睡在卧室。”

　　慢慢清醒的禾铭祯想起昨晚本来在沙发跟康皓丞通电话，可是为什么现在在卧室醒来。

　　不再纠结，禾铭祯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走到窗户边。右手打开手机点开未读消息，左手拉动着窗帘。
　　夏日的阳光那样强，窗帘的缝隙越来越大，慢慢的，手机屏幕被光亮照得反着关，黑压压的叫人看不清。禾铭祯这才停下左手的动作，转过身仔细查看未读消息。

　　只见从上到下依次是：

　　出版社那边负责人发来的，有好几条没得到回复的直播提醒，最后聊天界面显示的是刚刚叫禾铭祯起床的电话。

　　然后就是跟康皓丞在时长一个多小时的通话之后，康皓丞连发几条消息。

　　［不是，小禾你真睡着了？］

　　［那我岂不是自己自言自语了十几二十分钟……］

　　［算了，小禾你好好休息，好好照顾自己。］

　　［还是那句话，要是那个谁欺负你，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是一个晚安的表情包。

　　禾铭祯真拿康皓丞没办法，看完消息笑着回复道：昨晚迷迷糊糊睡着了，不好意思皓丞，你好好演出，回塬北补你一顿饭。

　　简单洗漱完，为了不在直播的时候肚子咕咕叫，还是点了外卖。

　　收拾完毕，在开播前二十分钟，禾铭祯来到书房架起手机支架和出版社运营进行对接。

　　现在的网络设备发达，在哪里进行直播都大差不差，禾铭祯有了几次在出版社直播的经验之后，就尝试过在家里直播。一是图方便，二是免得在出版社门口被不理智粉丝围堵造成安全隐患。

　　这次的直播只是为了宣传后续的签售活动，也没什么特别的活动，禾铭祯就选择在家里直播。

　　确认好窗帘是关着的，窗外风景没有暴露出来，直播就正式开始。

　　禾铭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打着招呼。

　　“hello！大家好，我是禾以闻名。”

　　禾以闻名是禾铭祯的笔名，瞎起的。禾铭祯才不想实名上网。

　　只见弹幕上滚动着：hello、你好、好久不见之类的问候。

　　“确实蛮久没有直播了，好久不见大家。”禾铭祯下意识地露出职业微笑，接着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啊啊啊，笑起来太好看了！］

　　［小禾大大，我不行了，怎么这么帅。］

　　……

　　各种赞美来不及看就被新弹幕刷了上去。

　　要不是关闭了送礼物的功能，估计直播间已经被各种礼物特效占满。

　　禾铭祯没有忘记这次直播的首要任务说道：“谢谢大家的夸赞，我最近有个线下的签售活动，就在塬北市。有机会欢迎大家来玩。”

　　［去！太好了可以线下见面了。］

　　［包去的！］

　　［呜呜呜，太远了，去不了。］

　　……

　　“去不了的朋友们也不要焦虑，以后都会有机会的。”禾铭祯在看到有人刷［去不了］后安慰到。

　　“对了，具体的签售时间跟抢票信息我后面会在wb上面发，大家及时关注就行。”

　　“好啦，今天直播的任务完成了。不过好不容易直播一次，跟大家聊聊天吧。”

　　于是禾铭祯跟弹幕互动起来了。

　　“是的，在家里直播的，是素颜。”

　　说完这句，弹幕就是一顿对于禾铭祯美貌的肯定。

　　随便聊了有半小时，弹幕上好多人在问创作灵感。

　　“创作灵感吗？”禾铭祯用食指挠了挠眉毛，一丝红晕染上脸颊，不好意啊地说：“有些会以我的现实生活进行创作。”

　　弹幕因为这句话炸了，各种猜想随之而来。

　　［不会，小禾你，你是那啥吧？］

　　［什么？什么意思？说清楚啊啊！］

　　［我就问一句，大大你的情感生活！］

　　……

　　弹幕在那边瞎起哄，禾铭祯抿着嘴，脸颊因为弹幕的发言变得鼓囊囊的，耳朵也变得越来越红几乎都要滴下血来。

　　“哎呀，”禾铭祯不再看弹幕微微侧脸露出高挺的鼻梁，细长的睫毛上下煽动，过了好一会才接着说：“大家别…别乱猜……现在还不方便说。”

　　快速眨着的双眼带动睫毛变得颤抖起来。不止是睫毛，禾铭祯的心脏像是有千万只停留在此处的蝴蝶，在一瞬间被轰鸣声惊扰，争先恐后地煽动翅膀想要逃离。就这样，千万只蝴蝶从心脏蔓延开，翅膀煽动形成的风汇聚在一起。渐渐的，猖獗的气流形成漩涡一点点地像心脏延伸，本就湿热的心脏被这强烈的风席卷。以心脏为中心的龙卷风最终形成，一点点撬动本就疯狂跳动的心。千万只想逃离此处的蝴蝶轻轻触碰到龙卷风，就被这越来越凌厉的气流卷起不得动弹。

　　最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禾铭祯赶忙跟大家道别：“好了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再见！”

　　关上直播，禾铭祯瘫坐椅子上，真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直播！禾铭祯还没缓过来，思绪还没有停歇。

　　“应该跟大家说明吗？”

　　禾铭祯不知道，毕竟是俩个人的事，还得问清楚另一个当事人。

　　还在琢磨怎么开口，聊天界面就有信息先一步弹出。

　　是闻道渊发来的消息。

　　［阿祯，我得去海市出趟差，应该是四天。这几天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好了，现在不急着怎么开口了。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禾铭祯已经一连四天失眠。本就浅的睡眠现在折磨得让人更加苦不堪言。

　　躺了半天还是睡不着，禾铭祯晃悠悠地走到客厅，拿起水壶倒满一个玻璃杯，咕噜噜的一口气把水喝完了。

　　角落里玻璃鱼缸里的鱼也没有睡，客厅柔柔的灯把鱼鳞照的亮晶晶的。喝完水的禾铭祯注意到角落里的四只长尾金鱼。水杯的水倒的过多、喝水的时候又很急，水渍顺着禾铭祯胳膊摆动的幅度向下滴落。不知道是滴落的第几滴水，禾铭祯就走到了玻璃鱼缸面前。

　　真好啊，四只金鱼俩俩在戏水。

　　禾铭祯抓了一把放在鱼缸一旁的鱼粮，一点点的撒落在水面。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金鱼进食。

　　“吱呀！”入户门被打开的声音打断了这份安静。

　　闻道渊熟练地换鞋，行李箱滚动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很重。明明是静音的行李箱，好像也不管用。

　　“阿祯？还没睡！”瞧见客厅的灯没有关，闻道渊就开始搜寻那道身影，他把行李箱放在一边，拎下挂在行李箱上的袋子：“海市的特产，听说很好吃。我放茶几上了，记得吃。”说罢，就把袋子放在茶几那边。

　　禾铭祯嘴巴一张一合，嘶哑的声音传来：“嗯，谢谢。”

　　“本来想着直接放在客厅，结果你还没睡。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见禾铭祯呆呆的没有反应，闻道渊折回来亲昵地揉了揉禾铭祯的耳垂。

　　“嗯。”禾铭祯犹犹豫豫地说出口来：“阿渊，有件事想我想跟你商量下。”

　　“嗯，你说。”

　　闻道渊回答的干脆，禾铭祯更加没底气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想好怎么措辞。

　　“没事的，有事你说。”闻道渊拉住禾铭祯的手，紧紧握住安慰道。

　　受到鼓舞，禾铭祯抬头对上闻道渊乌黑的双眼，一鼓作气地说：“阿渊，就是…你有没有想过把我们的关系…”

　　“公开！”

　　闻道渊明显的愣住了，握着的手顿住了，他没有想到和禾铭祯会这么说。可是出于职业的本能，闻道渊很快地冷静了下来。

　　投资者总是会权衡利弊之后，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阿祯，我觉得还是先不公开吧…”

　　“可是……”

　　禾铭祯猛地把手抽了出来，盯着闻道渊的瞳孔随着胸口的起伏微微颤抖着，“可是，我们都已经在一起五年了，现在还不公开，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为什么就不能大大方方地公开呢？

　　“其实根本就不用你出面，只要…”禾铭祯做出让步，“只要我跟大家说我有男朋友就够了。”

　　闻道渊停在半空中的双手缓缓搭上禾铭祯的双臂：“阿祯，这样对你不公平。”

　　“不公平？”

　　“你可是真的很为我考虑啊？”不争气的眼眶还是红透了，禾铭祯几乎是吼出来的，“为我考虑就不会让我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你几面。”

　　“为我考虑就不会让我们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

　　禾铭祯甩开闻道渊搭在自己身上的双手，他再也受不了了。此刻他只想逃离这个所谓的披着空壳的“家”。

　　“嘭！”入户门从没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禾铭祯头也不回地往外狂奔，习惯性地按下电梯，但是根本不想等身后的人追上来，他就顺着楼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下滑。

　　禾铭祯其实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情绪的火山就这样喷涌而出。可能是失望攒够了，就变成这样了吧。

　　像是不小心坠崖的人，紧紧握着一束峭壁上的稻草，他想努力地往上爬可是一点劲都使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束稻草一棵棵断裂，等到最后一棵承载着希望的稻草也断了，就只能狠狠地从万丈悬崖掉落。连同那颗曾被高高举起的心一同下落，最后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阿祯！”闻道渊慌忙追赶，脚下的皮鞋发出急促的噔噔声。

　　禾铭祯漫无目的地跑着，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究竟是为什么？

　　禾铭祯反反复复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闻道渊身上的西服裤因为大幅度的动作显得有些变形，衬衫夹也没遇到过这么大阵仗，似乎下一秒就要裂开。

　　“阿祯！”眼看着闻道渊就要触碰到距离越来越近的禾铭祯。

　　那是一个十字路口，首都塬北市的车辆仍旧连绵不绝。

　　禾铭祯听到了身后的呼唤，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正巧这时斑马线的绿灯亮起。

　　禾铭祯拼了命地喘气，拼了命地想借助这个绿灯彻底甩掉身后的人。

　　“滴！”

　　“滴！”

　　“滴滴…”

　　暖黄色的路灯投射的光被刺眼的强光代替，熟悉的呼唤声被刺耳的喇叭声代替。

　　一辆本来想趁着黄灯加速通过路口的汽车，在看清斑马线上的人影后努力想改变运动轨迹。

　　太迟了，可是这太迟了。

　　谁都来不及反应。

　　禾铭祯的眼前一阵晕眩。

　　一阵巨响声惊扰到了寂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