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我来》木夏至白

2、稀松平常

　　月光拿起画笔勾勒着每一栋大楼的轮廓，各式各样的高楼占满落地窗的视野，塬北市的夜依旧被灯火照得通明。

　　热闹是这间顶层豪宅以外的。

　　一墙之隔的室内，高高挑起的客厅里没开几盏灯，禾铭祯蜷缩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冷气吹得有些凉，禾铭祯把地毯抖开，盖住了裸露在外的胳膊，整个人靠在沙发腿边，骨头都要软下去一样。

　　昏暗的灯光穿透客厅一角的玻璃鱼缸，四只小金鱼甩着尾巴，成双成对无忧无虑在戏水。

　　禾铭祯按灭手机，弱弱的照在脸上的光亮彻底暗下去之后，禾铭祯就静静地发着呆没有一点困意。

　　“吱呀！”

　　入户门被打开，一股热气被关进屋内，随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阿祯，还没睡吗？”闻道渊走近，确认禾铭祯还醒着说道：“地上凉，坐沙发上吧。”说完抚平了禾铭祯那翘起的发梢。

　　禾铭牌脑袋一重，才回过神来：“还不困。”

　　闻道渊对上那双忽闪的眼睛：“乖，还是要少熬夜，别睡太迟。”

　　“你不是比我睡得还迟吗？”禾铭祯缩了缩脖子，偏过头不肯再看闻道渊的眼。

　　瞧见禾铭祯有些抱怨，闻道渊绕过沙发走到禾铭祯面前，蹲下身子压低声音缓缓开口道：“阿祯，我在忙工作，没办法的。”

　　“哦。”禾铭祯顿了顿没有抬头：“我知道。”

　　闻道渊的嘴唇微微张开，伸手将毛毯往禾铭祯身下掖了掖才开口道：“嗯，那阿祯你早点休息，我先去洗漱。”

　　余光里的人影走开之后，禾铭祯才肯抬起眼。

　　闻道渊今天穿了黑色衬衫，卷到手臂的衣袖很好的展示出胳膊上的肌肉，衬衫一丝不苟地扎进西服裤，一双长腿被一览无余。深黑色的头发被用心的打理过，即使奔波一天也没有丝毫凌乱。

　　光是看背影就足以散发出三十三岁成熟男士的气质。

　　“只是自己总是很晚很晚才能看到闻道渊一天的装扮。”

　　禾铭祯想到这，不悦的情绪又涌了出来。

　　“拜托，三十一岁的人了，干什么患得患失的。”禾铭祯没忍住小声嘀咕着。

　　禾铭祯不光是外表，连性格都跟二十出头没有太大区别。要不是现在跟刚毕业时的物质生活有着天差地别，否则真叫人分不清。

　　三十一岁的禾铭祯依靠自己的系列bl漫画作品成功问鼎国内bl漫画圈，不仅稿费赚得盆满钵满，而且俘获一大群粉丝的芳心。

　　本来漫画家可以不用站到屏幕前，但是混到这个级别的漫画家少不了流量的加持。某次禾铭祯去出版社谈联名代言的时候，被狗仔逮个正着，纯素颜正脸全身照在网络上被疯传，一时间掀起一股互联网浪潮。

　　“啊啊啊，我最爱的作者大大居然是男生，还是这么帅的男生。”

　　“什么？太太是男生？画风这么细腻，居然是男生？”

　　“圈外人，这个哥怎么不出道混娱乐圈啊，看脸看身材包火的。”

　　“素颜，标签打着素颜。我都不敢想真人得多帅啊。”

　　“这么帅又很会产粮的作者，我一整个斯哈斯哈。”

　　……

　　热度越来越大，比过年的猪还难压。但是伴随着好评而来的是铺面而来的恶评。

　　“男生还画bl漫，不直吧！”

　　“我的天bl漫画作者还有脸上热搜，恶心死了。”

　　“愿世界接受异性恋！这作者不就是纯纯炒作吗？有没有人管管。”

　　“一群腐女魔怔一样，俩个大老爷们有啥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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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势越来越难控制，禾铭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开始利用起这波流量。签售会、直播全都真人出镜，流量滚动流量，渐渐的粉丝也越来越多。

　　然而公众一直不知道的是：禾铭祯这个bl漫画作者真的有一个谈了五年的男朋友。而那个男朋友就是闻道渊。

　　闻道渊是国内最大风险投资公司的投资经理。他以独特的分析视角、卓越的远见、近乎完美的项目成效，年仅三十三就在投资领域小有名气。

　　俩个人的职业很难让人联想到一起，俩个人因为职业也的确很少有时间共处。

　　一拿起笔，禾铭祯就全身心的投入进去，没注意，时间就一溜烟来到深夜。

　　完成既定的绘画安排时，禾铭祯已经饿了一天了。饿得有些麻木，但是又必须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禾铭祯收拾好画具，活动活动筋骨后离开画室，起身走到客厅打开冰箱。

　　冰箱的灯在昏暗的坏境里竟显得有些刺眼，硕大的双开门冰箱里稀稀散散的放了几包泡面跟即食面包。

　　吃泡面的话还得烧热水，禾铭祯想都没想拆了一片面包吃了起来。

　　干瘪的面包没有什么味道，反复咀嚼好多遍禾铭祯才能勉强咽下。还是不太困，禾铭祯慢悠悠地走到沙发边，顺着沙发坐到地毯上。

　　面包还剩一大半，禾铭祯胡乱多咬了好几口，蔫蔫地拽过沙发上的毯子盖在腿上。

　　“阿祯，想不想吃糖醋鱼？”闻道渊推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车，指着正在处理鱼鳞的超市营业员。

　　“好！”禾铭祯笑着，嘴角显现出好看的弧度。

　　“好好吃！”禾铭祯吃了一口闻道渊烧的糖醋鱼不由得感叹着。

　　“好吃你先多吃点垫垫肚子，我再烧俩道菜。”得到满意评级的闻大厨把餐桌上的糖醋鱼往禾铭祯面前推了推，“小心刺。”

　　“没什么刺，你不是专门挑的少刺的鱼嘛？”

　　“还是要小心。”闻道渊没忍住捏了捏禾铭祯鼓囊囊的脸颊。

　　那时的禾铭祯乐津津地吃着鱼，眼里全是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闻道渊。

　　禾铭祯靠坐在沙发的一角，视线正对着漆黑的餐桌，嘴里的面包愈发难咽。

　　屋里的冷气吹的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不再乱想，禾铭祯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要回的消息。

　　除了出版社的直播通知，没有任何需要处理的信息。

　　消息栏里置顶的联系人头像是一张风景照，夕阳撒在水面上倒映出波光粼粼的模样。曾经的禾铭祯为了这个头像研究半天，仔仔细细地放大不愿错过任何细节。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闻道渊随手拍的一张风景图，觉得好看就拿来做了头像。

　　俩人的对话框几乎每天都有新消息，无非是禾铭祯分享的工作安排，和得到极短的回复。

　　［知道了。］

　　［好的。］

　　［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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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明明之前俩人的对话框里，还是相互发送的各种生活琐事和各种打趣的玩笑。

　　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了呢？

　　禾铭祯还是下意识地点进置顶联系人的朋友圈，虽然全都是公开可见，但总共翻来覆去就那几条，上一次更新还是过年的时候发带有的烟花配图的新年贺词。禾铭祯几乎可以脱口而出所有文案，以及能很详细地说出发布时间。

　　那究竟为什么还要再点进来？

　　“嗡嗡……”手机发出消息提醒。

　　禾铭祯像是要抓住什么，赶紧退回到消息界面。

　　［小禾，我们到意大利啦！］

　　哦，原来是康皓丞发来的消息。

　　还在编辑文字的禾铭祯又很快收到了康皓丞发的图片，照片上康皓丞背对着观众席，万年不变的剪刀手再一次出镜。

　　［知道啦！演出顺利！］

　　“叮……叮……”发出消息没多久，手机来电显示康皓丞打来了电话，禾铭祯极力咽下含在嘴里的面包接下电话。

　　“歪，怎么了吗？”

　　“小禾，你看你这话问得，没事不能找你了吗？”康皓丞没忍住噗呲笑了一声，“好了不逗你了，小禾怎么这个点还没睡？意大利都晚上七点了，国内都凌晨了吧，你还能秒回我消息。”

　　“刚刚画完稿子，没注意时间。”

　　“小禾……”康皓丞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你跟我说实话，该不会是跟闻道渊吵架了吧？”

　　康皓丞的话顺着手机传来，像是一股电流从耳朵直达心脏，禾铭祯咬了咬下唇想要努力克制住心脏那不寻常的跳动。

　　“没……没有的。”

　　本来就是实话实说，禾铭祯莫名的有种心虚。

　　“没有？那就好。”康皓丞的语气明显放松起来，“你知道吗，你已经好久没有跟我分享你俩的事了。虽然吧，狗粮我早就吃腻了，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小禾要是那个谁欺负你、惹你不高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有啥情况都跟我说，无论在天涯海角我都杀回塬北。”

　　禾铭祯鼻子一酸，微微抬起头：“皓丞放心吧，我们没事。倒是你现在到意大利了，好好休息，演出顺利。”

　　“好，尽请期待我的演出吧。回头给你带这边特产。对了，你一说意大利我就来气，你都不知道这边小偷多多……”

　　康皓丞还是那个喋喋不休的康皓丞。

　　三十一岁的禾铭祯成为一名知名漫画家，三十一岁的康皓丞成为一名顶尖舞蹈家。

　　康皓丞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闲着，国内外大大小小的比赛只要有时间他就飞去参加，时间一长经验与名气都慢慢攒了起来。再加上康皓丞本身外表就够出色，免不了有眼尖的经纪人抛出橄榄枝。康皓丞本来抱着试试的心态签了最知名的那家公司。没想到在大公司的流量加持下，本就争气的康皓丞有了机会把中国舞带向世界。

　　这次康皓丞的舞蹈巡演来到了意大利。

　　禾铭祯就静静地听康皓丞说，时不时会回应一句，听了一会眼皮变得越来越沉、呼吸变得越来越重。

　　禾铭祯好久没有睡得这么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