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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砰’一声,随着堂屋的木门被大力推开,路安拼尽最后力气将青年带进卧房放倒在床上。

      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天亮前将人驮回,要是被村里人撞见,那交头接耳的口沫星子指定能把她淹死。

      她手脚并用爬到灶房的水缸边灌了两大瓢水后,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背靠水缸,路安喘着粗气望着卧房里床上安稳躺着的人。

      要不是其胸口频率地起伏,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扛了具尸体回来,简直沉死个人。

      恢复力气后,路安爬起走入卧房,青年还在昏迷。

      路安拉着他的衣物看了看,不见染血,难不成是内伤?

      没多想便扒开青年外袍,正要脱里衣,双手忽被钳住,抬眸一看,青年不知何时转醒,晦暗不明的一双眼正与她两两对望。

      “你做什么?”青年嗓音低沉,清灵似空谷回音,听不出喜怒。

      路安全无当面被抓的心虚,冲他眨了眨眼:“给你验伤啊,既无外伤,不脱里衣,如何能看?”

      青年闻言垂眸,松了手:“不必,我并未受伤,只是神乏,休养一段时日便可。”说着将剥落的黑衣重新穿好。

      路安见他耳尖微红,当他害羞,遂收回手,出言安慰道:“那个……其实你也不必害羞,我乡里人粗野惯了,看什么都是赤肉一条。更何况什么都没看着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确定自己没事儿吗?确定的话我就不给你请大夫了。”路安急忙转了话头。

      先前为路爹治病时几乎耗光全部家底,眼下的她属实没有请医问诊的实力。

      青年手背压额,无声点头。

      “行,那你躺着,我去给你烧点水。”

      “有劳。”

      路安在灶房里刚点上火添好水,就听身后‘噗’一声,像有什么喷了出来。

      她闻声回头,就见卧房里青年半支起身,正一个劲地往床畔吐血。

      我去,人形造血机啊。

      除了路爹杀猪,路安还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

      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当即扯了块干净白布,跑上前一边帮着抚背,一边帮其揩嘴。

      那血止都止不住,没一会儿白净的抹布就变成血淋淋一条。

      “你、你先别死,我去给你找大夫。”眼见情形不对,路安丢开血布,起身直往屋外跑。

      跑至草棚,牵了匹骡子,蹬上吆喝着就往镇上罗半仙家一溜烟驶去。

      镇上半仙医馆,罗半仙刚招呼伙计把药店门板搬开,几丈外就见路上远远奔来一道人影,黄土迤尾。

      罗半仙揉眼一看,这不老路闺女么,啥事这么急?

      近了,刚要问,骡子都没站好,路安就蹦下地,抓住他的衣袖,上气不接下气道:“罗……罗大夫,快,快带药箧救人。”

      罗半仙一听有急情,也不多问,接过伙计隔柜递来的药箧背好,忙让路安引路。

      路安指了指骡子:“骑这个,这个快。”说完,扶他上去。

      两人一骡,一路提溜没敢歇。

      到路家小院时,罗半仙感觉自己的身子骨都快颠散架了,脚刚沾地,就被路安推着往屋里走。

      甫一见满地猩红,罗半仙也诧了一瞬。

      亲娘嘞,看这血量,没死也丢半条命啊,只得心怀忐忑地开箱、取枕,号脉。

      路安跑了一路,两条腿酸得直打摆,进屋就累趴在堂桌上。

      歇息间隙,路安见罗半仙脸色时而疑惑时而凝重,一颗心似摆锤在胸腔前敲后撞,可饶是心中再急也只能忍到他看诊结束。

      “罗大夫,他究竟怎么了?上刻还好好的,下刻怎么就吐那么多血了呢?”路安见罗半仙撤了把脉的手,起身朝床走近问道。

      罗半仙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回:“奇了怪了,照理说应是内脏淤血堵至腹腔,是以才会吐这么多血。可我把这公子的脉,除了有些虚浮之状,并无其它异症啊。”

      路安看着满地的血,心有余悸:“要不再号号?”

      换作平常,若是有人当面质疑其医术,罗半仙高低要争辩两句的,毕竟他行医半生,半仙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可看眼前情况,他又有些摸不准。

      正要抬手再诊,只觉整个身子瞬间僵化、分毫动弹不得,而那威压的来源正是出自床上之人,但那人却是闭目未睁。

      威势不过顷刻,又似从未出现过般骤然消散。

      罗半仙惊得冷汗涔涔,收了手,要笑不笑地对路安道:“这位公子瘀血已除,当真无碍。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开帖补气益身的方子,抓好药,让店里伙计送来。”

      路安连忙拒绝:“那使不得,您医馆也是糊口的营生,得时刻有人招呼。我既不年迈也不是缺胳膊少腿的,跟着去拿便是。”

      他是好意,但总不好让人来回白跑。这关头,还是能省则省吧。

      “这几日店里没什么人不耽误事,送药不收钱,顾好病患要紧。”罗半仙清楚她的顾虑。

      人都这么说了,路安也不好扭捏,“那麻烦罗大夫了。对了,诊金和药费几钱?”

      罗半仙知她难处,外加床上又是位不好惹的主,只象征性地收了点铜板。

      路安也知单诊金都不止这些,于是在送他出门前薅了只猪崽和黄鸡,合捆一起让罗半仙强行收下。

      原本还想牵骡送他回去,遭其再三婉拒后只好作罢。

      临走前,路安托他对此事保密。

      罗半仙朝里屋的方向点点头,“这是自然。”

      路安前脚刚把人送走,后脚转身就见刘婶手里掐着把青菜,站在她家院门口,不怀好意地笑着凑上前来。

      路安心里一咯噔,这人也真是好意思,昨儿关系闹僵成那样,今天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小安啊,这一大清早的,那罗半……大夫来你家啥事儿啊?”

      张嘴就没好,果然是来打听的。

      “婶你也说了人家是大夫,自然是来看病的,总不能揽了媒婆的差事来说亲吧。”

      路安见她就烦,应付性说完,懒得再跟她废话,转身就走。

      擦身而过时,刘婶眼疾手快地将她一把逮住。

      “婶也是关心你嘛,好歹都是隔壁两邻,你又无父无母的,不得多照顾照顾。”

      好端端一个大姑娘,大清早的看什么病,准有猫腻。

      路安额头的青筋已经在跳了,紧咬着后槽牙,不动声色地甩开她的手,也不管话糙不糙了,故作叹息道:“可惜了,刘婶再照顾,也照顾不到你侄子床上了。罗大夫说了,我子孙缘薄,不能生育。”

      随着路安话音落定,刘婶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灰。

      路安只觉心下大爽。

      “不能生育?!”刘婶高声大喊,恨不得十里八乡都能听见,像是不肯相信一样不住地摆头,“完了完了,白费老娘那么多口水,竟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不行!你得把话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不然我跟二弟一家可没法交代!”

      呵,装都不装了。

      眼看刘婶又要伸手来拽,路安早有准备地灵巧侧身避开。

      人都骂那么难听了,她再忍就成神龟了。

      “你怎么交代是你的事,上赶着说亲的又不是我。说到底还是我福薄,进不了你王家大门,当不了你好大侄的人肉沙包。”

      像是想到什么,她又补充道:“对了刘婶,你要实在闲得没事,不如多到镇上集市去转转,问问本地猪价行情多少,别老给人乱抬价。”

      刘婶被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说得头脑发懵,这说媒怎么还扯起猪价来了?

      路安趁她没缓过神,快步进院,关门落锁,进屋去了。

      回屋途中,路安思忖,自己编的那套说辞也不知能糊弄刘婶到几时。

      待刘婶回过味来,铁定会去罗半仙那探听她所说虚实。

      她倒不是担心罗半仙会泄密,只是刘婶那人的心思太歪了,纵使知道她无法生育,保不齐又去钻营别的损招。

      一天天的,尽不憋好屁!

      约莫是关门的动静大了点,引得屋内床上的人望来。

      “怎么了?”青年轻声开口。

      路安闻言抬头,见他已能坐起身了,敛了愠色走近:“你醒了,感觉如何?罗大夫说你只是脉象虚浮,身子欠补,没什么大碍。”

      “嗯,我的身体我清楚。这么多血,吓到你了吧?”青年垂眸看着卧房里满地的血。

      “还好,跟杀猪差不多。”路安随口回他,说完才觉不妥。

      ……

      两厢沉默。

      “渴吗?要不我给你倒碗水?”路安十指互扣着,打破僵局地问。

      “好。”

      从灶房取来水碗递到青年手中前,路安已拿别的碗尝过水温,正好合适。

      一地黏糊的血实在碍眼,她又到外端盆接水,擦拭起血迹来。

      青年不好意思干看着,放下碗,掀被就想下床帮忙。

      路安拦他回床上:“你好生歇着吧,别一会儿再给弄吐了。”

      青年只好重躺回去,路安边擦地边和他聊天:“我听你口音不像镇州人士。”

      青年温声回她:“我是从淮州一路逃难过来的。”

      她倒是听说了淮州一带近来有妖邪作乱的事,但始终对他的说法存疑。

      “怎么就你一个,家里人呢?”

      总不能都没了吧。

      “皆死在逃难途中了。”

      ……

      “抱歉,无意惹你伤心。”

      青年摇头表示无妨。

      话都问到这份上了,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路安停下擦地的手,坦诚道:“我看你衣物虽脏,用料却是讲究。实不相瞒,救助来历不明的人,我也怕招来横祸,所以,身世背景什么的需得打听清楚。”

      “理当如此。”青年倏尔一笑表示理解,“不过……事后打听,会不会晚了些?”

      路安又继续埋头搓地:“我也想事先问好啊,但你时醒时晕我很难有机会。”

      “那趁我现下清醒,同姑娘交个底。我名祝予,取祝福赐予之意。家住淮州,以丝绸买卖为生,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路安经他提醒这才想起介绍自己:“我叫路安,一路平安的意思,这是我家”说了句废话,又望向墙根下长桌上供着的牌位,“那二位是我爹娘。”

      祝予闻言,顺着路安的视线一同望向牌位。

      闲聊完,该谈正事了。

      路安将视线从牌位上撤回,放下抹布,洗净手,坐到祝予身边:“我记得相救之时,祝公子说能帮我?”

      祝予见她紧挨着床沿虚坐,往里挪了挪身,“路姑娘是指,苦于被逼亲一事?”

      “对,你可是有办法?”路安一颗心雀跃起来,颇为期待地看他。

      望着面前人眼眸里迸发出的亮光,祝予有一瞬的恍惚,笑意浮现眼底,“祝某确有一权宜之计,只是不知路姑娘意下如何。”

      “你且说来听听,”

      “与我成婚。”

      ……

      谁能想到啊,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的戏码终究还是演到她路安身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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