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猎杀：以我之名》承乾元君

7、无声守护

　　事情开始变得有些烦人。
　　陆沉舟和苏媚那边，大概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手段也渐渐从台面下浮了上来，带着股不管不顾的鱼死网破味儿。他们利用那点残存的关系网，像撒胡椒粉似的，四处散布着关于我的流言。说法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说我当年能起来，全靠“心理学那套操控人心的法子”；说我为人“极度冷酷”，“眼里只有数据和模型，没有一点人情味”；更隐晦些的，则暗示我如今对前夫和其新欢的“打压”，是“心理变态的报复”。
　　这些话，我是从不同管道陆陆续续听到的。有时是助理小心翼翼转述的行业八卦，有时是合作方旁敲侧击的探问，甚至有一次，某个小投资人在饭局上借着酒意，半开玩笑地问我：“林总，听说您看人一眼，就能把人琢磨透，那我们今天这顿饭，岂不是都在您算计里了？”听到这话时，我脸上依然带着笑，心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備。
　　我应对得干脆。该澄清的场合，我语气平和但立场鲜明地否认；该法律手段处理的，律师函发得毫不含糊。公司运作如常，项目推进也没受实质影响。但我毕竟不是铁打的，这些嗡嗡作响、如同苍蝇般萦绕的琐碎恶意，不可能完全不沾身。它们消耗的不是我的能力，而是我的心情。尤其是当一些莫须有的指控，与我倾注心血的专业领域挂钩时，那种感觉就像干净的画布被溅上了几滴油污，虽不伤根本，却碍眼得很。
　　重要的项目路演前一天下午，我收到了一个匿名包裹，寄到公司。盒子很普通，里面没有恐吓信，也没有任何带攻击性的实物。只有一叠复印纸，纸张边缘有些毛糙，象是存放了很久。
　　是我很多年前，还在求学和研究初期时，写下的一些手稿笔记复印件。上面是我略显青涩的字迹，涂改很多，观点也不成熟，甚至有些想法以现在的专业眼光看，略显天真和偏激。那是每个研究者都会有的、不愿示人的“草稿箱”里的东西。知道这些东西存在，并且能拿到的人，屈指可數。
　　陆沉舟。几乎不用猜。
　　他的意图直白而低级：无非是想在我关键的时刻，用我曾经的“不完美”和“稚嫩”来恶心我，打击我的自信，最好能让我在明天的路演中心神不宁，甚至自我懷疑。
　　拿起那叠纸，我一页页翻过去。最初的几秒钟，看着自己早年那些不成熟的思考被这样翻检出来，赤裸裸地摊在眼前，我心口确实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有些发沉，有些反胃。那感觉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被肮脏手段侵犯了私人领地的慍怒。
　　但我很快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再睁开时，眼底那点波动已经平息下去，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正准备把这些废纸处理掉，手机響了。
　　是沈墨言。
　　“林博士，”他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背景很安静，“没打扰您吧？明天路演的准备，还顺利嗎？”
　　“还好，按计划进行。”我答道，目光仍落在那些刺眼的手稿影本上。
　　“那就好。”沈墨言顿了顿，语气依旧随意，像在闲聊，“我也是刚‘偶然’听说，有家平时不太起眼的网络媒体，好像对您明天的活动有些‘特别’的兴趣，打算搞点吸引眼球的周边报导。内容嘛，可能不太着調。”
　　我眉头微动，没插話。
　　“正巧，我跟他们总编还算能说上两句话，就顺便‘聊了聊’。”沈墨言继续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聊完之后，他们似乎觉得，深度挖掘一下您过往的学术成就，以及‘晚意心理影业’这套模型对行业的革新意义，会是更有价值的选题方向。”
　　他说得轻描淡写，没有明说那家媒体原本想搞什么“噱头”，也没有提自己具体“聊”了什么。但我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陆沉舟他们散布的谣言，恐怕不止在私下流传，已经有人想把它搬到明面上，用媒体的方式在关键时刻给我制造麻烦。而沈墨言，在我察觉之前，已经无声无息地，用他自己的方式，把这条潜在的火苗摁熄了。
　　他没有大张旗鼓地跑来告诉我“我帮了你”，也没有任何指手画脚、干预我如何处理的意思。他只是在我专注于前方战场时，悄然清理了一下侧翼可能出现的骚扰，然后轻描淡写地提一句，把是否知情、如何反应的决定权，完全留给了我自己。
　　一种很奇异的感受，从那通着电话的听筒，微微熨帖过来。不是强烈的感动，更象是在阴冷的房间里，突然有人递过来一杯温度刚好的水。
　　“沈总消息灵通，”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比刚才松弛了一丝，“多謝。”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很干净。“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他说，然后语气认真了些，“期待明天，看到一个光芒万丈的林博士。”
　　通话结束。我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重新看向桌上那叠陆沉舟寄来的、试图打击我的旧手稿。
　　刚才那种被恶心到的感觉，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静、也更坚定的力量。那些不成熟的过去，代表不了今天的我。而此刻，有人看到了今天的我，并且愿意以尊重的方式，守护我的舞臺。
　　拿起那叠复印纸，我走到角落的碎纸机旁，没有犹豫，一页一页地喂了进去。机器发出平稳的嗡嗡声，将那些带着恶意而来的纸张，切割成细碎的、毫无意义的白色條帶。
　　看着最后一角纸片消失在机器入口，我转过身，走到窗边。窗外是城市傍晚的天光，正在一点点沉入暮色。明天路演的画面、数据、要阐述的核心要点，在我脑海里清晰无比地过了一遍。
　　骚扰不会停止，我知道。但此刻，我心里很靜。
　　原来，知道自己不是独自面对所有的明枪暗箭，有人在你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以你认可的方式，与你共同维护着一片值得专注的战場——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