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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私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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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声若蚊蚋。
“嗯?没听清。”漫不经心。
“夫君~”咬牙切齿。
“乖。”心满意足。
“还想要吗?”
“再喊几句。”
“夫君夫君夫君……”
窗内红烛摇曳,佳人软语,窗外几人摸黑蹲新婚夫妇墙根,狂笑不止。
“嚯,这世子妃看着凶,到了世子爷手里,倒挺乖巧。”
说这话的是镇北候世子陆骁,自小在军营长大,性子野得像脱缰野马,最爱凑热闹。
“且听且听。”苏誉嗑着瓜子低语。
苏誉是顺天府推官,看着斯文,实则比谁都喜欢八卦,好兄弟新婚自然是比谁都激动。
要不是赵泽谦说了,不许闹洞房,这俩人早就和苏誉一起,带着众人冲进去了。
屋外几人听了会儿墙根自觉无趣就离开了,而屋内的赵泽谦却仍兴致满满。
他指尖揉捻着三把钥匙,漫不经心晃着,眼神缱绻地望着桌案红烛对面,正气鼓鼓瞪着他的孟玉枝。
“怎么还还有那么多钥匙?”孟玉枝问道。
喊一声夫君给一把钥匙,她已经喊了好几十声夫君了,照这个样子下去,不得喊到天亮啊。
“夫人有所不知,府上有大门侧门角门若干,大院内院小院若干,还有……”
“行行行行行……”孟秋枝不耐烦打断。
“还想要吗?”赵泽谦问道,故意逗她。
“夫君夫君夫……”
孟玉枝才喊到一半,掌心突然有冰凉的金属触感袭来,沉甸甸的。
而她心心念念的钥匙,则被他轻轻地放进了她掌心。
她愣了愣,忘了生气。
“从今日起,你便是荣亲王府的世子妃。”赵泽谦伸手,指腹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尖,见她一瞬间窘得脸红耳热,故意顿了下,笑意更深了,说道:
“这府里的每一把钥匙,本来就该是你的。”
孟玉枝攥着期待已久的钥匙,心脏砰砰直跳,不知是因明天就可以逃走了,还是因面前之人的故意取闹。她张了张嘴,想骂他“不早说”,话到嘴边,却只憋出来句:
“那你还拿钥匙欺负我?”
赵泽谦低笑出声,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
“不逗逗你,怎知你喊夫君的声音,这般好听。”
“你你你……”孟玉枝气得推着赵泽谦的肩膀,放狠话:
“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赵泽谦挑眉,见她推不动,索性走到床沿坐下,手肘撑着膝盖,慢悠悠说道:
“新婚之夜分房睡,传出去,镇国公会让人笑掉大牙的,说教女无方。”
“那那那……”孟玉枝妥协,“那我睡床上,你不准上床。”
话音刚落,赵泽谦便解了外袍坐在桌边,以手支颐,阖眼休息,已然是一副准备入睡的样子。
“好,都依你。”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倦意,长睫垂落,在烛光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
孟秋枝看着他明明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脊背,心里莫名一软,终究是没再刁难。
夜里烛火摇晃,她躺在床上,听着他清浅的呼吸,虽不恼人,但这是她第一次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警惕了半晌,最后还是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赵泽谦顶着满眼的红血丝上朝,朝上同僚见他哈欠连天,纷纷挤眉弄眼,陆骁更是直接出言调侃:
“侍郎昨日春宵苦短,可是累着了?”
赵泽谦浅笑不语,心里却想着:
自家夫人睡觉不老实,又是踢被子又是说梦话,他后半夜干脆在床沿守了半宿,一边处理春祭的棘手差事,一边还得给她盖被子,能不累么?
下朝时,赵泽谦走得急了些,陆骁和苏誉追上来调侃:
“世子走这么快,可是惦念府内那位?”
赵泽谦无奈摇头,不置可否,抬眼却见阿策正在御道旁候着。
“世子爷。”阿策单膝跪地,低头沉声禀报:
“世子妃她……”他停顿了下,意思是此时尚有外人在,不方便继续说。
赵泽谦微微颔首,回了句:“无妨。”
阿策这才继续说道:“世子妃说她要等你回去找你算账!”
“嗯?所谓何事?”
“她说她被你害得要累死了,躺在榻上动都动不了。”
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两声憋笑的轻咳。
陆骁撞了下赵泽谦的肩膀,眼角眉梢都是戏谑:
“阿谦啊阿谦,没想到你看着斯斯文文,竟有这般本事。”
苏誉更是抚掌低笑,眼神上下打量:
“是说你今日怎走得这么急,莫不是赶着回去给府内那位捏肩捶腿吧。”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坏笑,那笑声里的揶揄,藏都藏不住。
赵泽谦闻言,眉头轻蹙,随即抬手拍了拍陆骁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认真:
“不可胡言,我家夫人向来喜欢玩闹,估计是折腾什么累着了吧。”
这话既没动怒,又清清楚楚护着人,堵得陆骁二人相视一笑,讪讪地收了调侃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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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料峭,裹着些许凉意,卷得满院海棠轻晃,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
孟玉枝大大咧咧地坐在院中石凳上,双手托着下巴,四肢百骸都透着股懒劲儿,一双可爱的杏眼正恶狠狠地瞪着石桌上的近百把钥匙,心里把赵泽谦骂了千百遍。
想起方才她拿着这串钥匙,跑遍整个王府,一扇门接一扇门,一把钥匙接一把钥匙试了个遍,试了近一个时辰,没一个打得开。
气得她喊来府中小厮,找了个能和赵泽谦说的上话的,让他传话:
“大骗子,快点回来,我要找你算账,你害得我要累死了。”
说完,她又小声嘟囔了句:“得去榻上躺会儿,实在动不了了。”
结果两句话都被阿策传了过去,还传错了意。
孟玉枝休息一会儿,攒足了劲儿,又开始动心思,这次她盯上了院角那棵歪歪斜斜的海棠树。
这树生得讨巧,分枝点不高,虬曲得枝桠正好探出墙头,
孟玉枝撸起裙摆,手脚并用往上爬,粗糙的树皮刮得她娇嫩的手心发痒。
攀爬间,树枝晃动,风一吹,花瓣簌簌往下掉,粉白的花瓣落了她满头满身,活脱脱一个流连花间的采花大盗。
她手脚并用,抱着最粗的那根枝杈,正费力往墙头挪,眼见着大半个身子都爬出墙头了,却听得:
“咔嚓——”
她手上一松,整个人仰面朝天跌落下去。
惊呼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大喊,整个人突然就撞进一个带着淡淡松香的温热怀抱。
她的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衣襟,鼻尖萦绕着海棠与松香,树上的花瓣落了他满身。
赵泽谦垂眸,望着怀中的孟玉枝,如墨般漆黑的瞳孔里,映着细碎的海棠花影与她惊慌失措的神情,几分戏谑的笑意堪堪漾在眼底。
“怎么,夫人想和我一起私奔?”
孟玉枝的脸“唰”的一下红透,猛地抬头瞪他,鼻尖却不小心蹭到他的下颌,更窘了,手脚并用在他怀里挣扎:
“放我下来!谁要和你私奔?我要回家!”
孟玉枝的拳头砸在他的胸膛上,轻飘飘的,倒像撒娇。
“好了,不逗你了。”
他托着她的腰将她轻轻放下,眉眼含笑帮她拂去鬓边的碎发,趁她撇头生闷气时,他不着痕迹地抬眼,往旁边瞥了一眼。
守在一旁的阿策心领神会,飞快地回了他一个“办妥了”的眼神。
早上赵泽谦特意吩咐,将这株最适合逃跑的海棠锯个浅口,让她虽然能爬上去,但是撑不了多久,只要她上树,阿策就去通知他。
然后他只需要踩准时机路过,一切都水到渠成。
阿策:从未想过世子爷追妻,竟会如此心机。
两人的眼神交换不过一瞬,赵泽谦很快收回目光,自然地牵起孟秋枝的手腕,拉着她往正院走:
“我知夫人早上起不来,府内的晨昏定省已经略去,但入宫谢赐必不可少。”
孟秋枝被他牵着走 ,挣了两下没挣开,索性作罢,嘴里小声嘟囔着:
“谁要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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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宫偏殿,檀香袅袅。
赵泽谦身着绯色朝服,腰束玉带,身姿绰约;孟玉枝着一袭海棠红翟衣,钗冠端正,娇俏明艳。
二人站在一起,恰似天作之合,让太后不由得眉开眼笑,满目皆是欢喜,对她赐的这婚甚是满意。
谢恩的礼节繁复拘束,又是跪又是拜又是磕头叩首。
一套礼节下来,孟玉枝跪得膝盖发麻,胳膊僵得抬不起来,她胡乱地在发酸的肩头捶了两下:
“以后说什么都不嫁人了,太麻烦了。”
“如此甚好。”赵泽谦轻轻攥着孟玉枝的手腕,半搀半扶着她,指腹不动声色地替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夫人此生只需嫁我一人便好。”他附在她耳边浅声低语,灼热的气息瞬间点红了她的脸颊。
孟玉枝察觉到又被他诓了,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他往怀里拉近了几分:
“别躲,宫里人多眼杂。”他声音压的极低,是她从未听到过的警惕语调。
饶是她再嚣张,也知道天家威严。
孟玉枝乖乖地被他牵着走,步子不自觉地放慢,脸颊上的热意还未褪去,又清晰地感守到他手臂的力量贴着翟衣传来。
那力道,有几分刻意。
怎么感觉都是被他诓了,还无处申冤!
二人一直走到御花园西侧僻静处,赵泽谦才恋恋不舍松开了手。
孟玉枝立刻松了口气,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往园中石凳上一坐,说什么都要歇会儿再走。
“夫人若是累了,我抱你便是,我不嫌弃夫人。”赵泽谦眉眼弯弯打趣道,故意凑近了些,像是做好了要抱她的准备。
孟玉枝侧身躲过,回道:“我嫌弃!”
两人正打趣时,却见一只狸花猫从树上跳到石桌上,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它竟径直凑到孟玉枝身旁,脑袋讨好似地蹭着她的衣摆。
孟玉枝心下一软,伸手抚摸它顺滑光溜的皮毛,小家伙被她摸得舒服得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轻响,脖子主动往掌心里蹭。
赵泽谦见了心痒,也伸手去摸。
谁知那狸花猫警惕性极高,尾巴倏地竖起来,“喵呜”一声扭过身子,爪子扒着孟玉枝的袖子直往她怀里钻,摆明了不想让赵泽谦碰它。
孟玉枝见状,忍不住笑出声:
“没想到吧,堂堂京城第一世家公子,居然也有被嫌弃的时候。”
赵泽谦也不恼,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漾着些许促狭的笑意,回道:
“确实没想到。”
他故意顿了一下,而后拉长了语调,颇为满意地说道:
“没想到我家夫人对我的名号如数家珍,夫人真是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