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逐龙》火昭瞳

1、别高估自己，我的狗而已

　　北川国际中学的校园论坛，永远不缺新鲜热辣的话题。但今日飘在首页、后面跟着个深红色“爆”字的帖子，标题依旧能让老油条们会心一笑：

　　**【热】报！龙姐和江彻分了！开盘赌这次空窗期能不能超过三天！踩楼领积分！】

　　主楼啥废话没有，就一张模糊到像素风的高糊图，依稀能看出是一高一矮两个穿着北川校服的人在走廊角落，高的那个低着头，矮的那个……哦，看那站姿，双手插兜，微微歪头，绝对是温九龙本龙。

　　一楼回复迅速被“哈哈党”占领。

　　“来了来了！龙姐の月度保留节目！”

　　“龙姐：换对象吗？不换不是北川人。”

　　“江彻？是不是上个月篮球赛哭鼻子那个？啧，龙姐果然还是喜欢这款，长得比楚玥还楚楚动人。”

　　“楼上懂个屁，龙姐一向喜欢长得娘们的男的，这叫审美统一！”

　　“开盘开盘！我赌两天！不能再多！”

　　“格局小了，我赌龙姐这次要挑战自我，空窗四十八小时！”

　　“只有我关心江校草现在在哪哭吗？”

　　“楼上，操场第三棵老槐树下，速去，自带纸巾，他哭得有点费水。”

　　……

　　高二国际部A班，后门敞着。

　　季允执，季家那个被宠得没边、但在某人面前永远自动切换成狗腿模式的小少爷，捧着最新款折叠屏手机，手指划得飞快，嘴里念念有词：“龙姐，现在论坛热度第一，你和江彻。第二，开盘赌你空窗期。第三，分析江彻到底哪里不够‘娘’了导致被甩……”

　　靠窗最后一排，窗户大开着。

　　温九龙没穿外套，北川国际那身昂贵合体的深蓝色西装制式校服，上身衬衫扣子解到第三颗，露出冷白锁骨和一小截银链，袖子挽到手肘，下摆一半胡乱塞进格子裙腰里，一半扯在外面。裙摆下，两条又长又直的腿随意搭在前排空椅子的横栏上，帆布鞋鞋尖一点一点。

　　她没看季允执，也没看手机，嘴里咬着根细长的薄荷烟，没点，只是眯着一双天然带笑的桃花眼，望着窗外篮球场上奔跑的人影。阳光斜打在她侧脸，鼻梁挺拔，唇色很淡，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够无聊的。”她吐出三个字，声音有点刚睡醒的沙哑，混着点鼻音，懒洋洋的。

　　“就是就是，”季允执立马附和，把手机揣回兜里，“一群闲出屁的。不过龙姐，江彻那边……真分了？昨天不还一起逃了晚自习去‘夜色’？”

　　楚玥就是这时候从门口闪进来的。楚大小姐今天换了新发色，亚麻灰，衬得一张小脸又冷又艳。她先嫌弃地瞥了一眼季允执，然后径直走到温九龙桌前，手指敲了敲桌面。

　　“龙龙，”楚玥言简意赅，“江彻往这边来了。看架势，是哭过第二轮了。”

　　温九龙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慢悠悠地把腿放下来，取下唇间的薄荷烟，在指尖转了转，然后精准地弹进三步外的垃圾桶。站起身，随手扒拉了一下微卷的栗色短发。

　　“走，”她冲季允执和楚玥偏了偏头，嘴角勾起一点要笑不笑的弧度，“看热闹去。”

　　“得令！”季允执瞬间来了精神。

　　……

　　几乎是他们刚晃荡到教学楼和艺术楼之间的连廊，江彻就出现了。

　　男生确实长得好看，是那种纤细精致的好看，皮肤白，眼睛大，此刻眼眶和鼻尖都红着，像只淋了雨的小狗。他看见温九龙，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加快速度冲过来，完全无视了她旁边一左一右哼哈二将似的楚玥和季允执。

　　“九龙……”江彻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伸手想去拉温九龙的手腕，“为什么？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

　　连廊本来就人来人往，这下更是瞬间以他们为圆心，空出了一个半径五米的隐形圆圈，远处、近处，窗户里，楼梯口，无数道视线明晃晃、暗戳戳地射过来。

　　温九龙没让他碰到。

　　她甚至往后退了半步，重新将手插回裤兜。阳光从连廊的玻璃顶棚倾泻而下，把她整个人笼在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里。175的个子在女生里极为出挑，肩线平直，腰身收束，那身被她穿得痞气十足的校服，此刻反而有种奇特的冷感。

　　她微微歪着头，看着江彻，那双桃花眼天生带笑，此刻却没什么温度，只有点漫不经心的打量，像看一件不再感兴趣的小玩意儿。

　　“江彻，”她开口，声音不高，但足够让周围每一个竖起的耳朵听清，“分手就分手，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江彻眼圈更红了：“可是……我们明明……”

　　“明明什么？”温九龙打断他，忽然笑了一下。这一笑，那点冷意化开，露出底下恶劣的、张扬的底色，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一闪而过。“江家算什么东西？”

　　周围瞬间死寂。

　　江彻的脸“唰”地白了。

　　温九龙往前踱了一步，逼近他。她的身高几乎与江彻平齐，但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却压得人喘不过气。“你高攀我，”她一字一句，清晰又缓慢，带着一种玩味的残忍，“就该做好当我狗的觉悟。让我开心，懂？”

　　她伸出手，不是碰他，而是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拍了拍他僵住的脸颊，动作轻佻得像在拍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可惜啊，你这狗，最近有点无趣了。”她收回手，随意在裤缝边擦了擦，像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哭起来是挺好看，但看多了，也就那样。”她耸耸肩，总结陈词，“姐腻了。”

　　说完，她不再看江彻瞬间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脸，转身。

　　“走了。”她对季允执和楚玥说，双手插兜，迈开长腿，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得干脆利落，毫不留恋。

　　风卷起她没塞好的衬衫衣角，露出那一截细韧的腰。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连廊上凝固的空气才轰然炸开。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卧槽……直接说江家算什么东西……”

　　“当狗……龙姐是真敢说啊……”

　　“江彻脸都绿了……”

　　“所以分手原因是哭起来太娘，看腻了？这理由很龙姐！”

　　“开盘的！快结账！我看龙姐这架势，空窗期恐怕按小时计！”

　　……

　　距离连廊几十米外的林荫道岔路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后车窗降下一半。斯柏林，斯家长子，北川国际中学的荣誉校友、现任校董之一，穿着一身熨帖的手工西装，温文尔雅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收回望向连廊方向的视线。

　　他转向身边从上车起就一直沉默看向窗外的少年。

　　“看到了？”斯柏林语气温和，像个真正关心弟弟学业和校园生活的兄长，“那个就是温九龙。北川，或者说，整个北川城里，头一号不能惹的人物。”

　　少年——斯靳桁，缓缓转过头。他有着一张极其出色的脸，轮廓深刻，鼻梁高挺，唇线抿直，肤色是冷调的白。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色极黑，看人时没什么情绪，像结了冰的深湖。他身上也穿着北川国际的崭新校服，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与刚才连廊上某人的穿法形成惨烈对比。

　　“嚣张跋扈，”斯柏林斟酌着用词，继续温声介绍，“被家里宠得没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温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父母去得早，现在当家的是她大姐温筝，嫁给了沈砚舟，那是把她当眼珠子疼。二哥温彦，那个大明星，也是妹控晚期。总之，离她远点。”

　　斯靳桁的目光再次投向连廊。人群还没完全散去，依稀能看到江彻失魂落魄站在原地，而那个高挑嚣张的身影早已不见。

　　他薄薄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嗯。”半晌，他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走吧，送你去教务处办手续。”斯柏林示意司机开车。

　　迈巴赫无声滑入校园林荫道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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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靳桁的转学手续办得很快。斯柏林亲自打过招呼，教务处效率极高。

　　他被分在高二国际部S班，和温九龙所在的A班隔了一整条走廊加一个空中花园。

　　领了教材和课程表，班主任是个和蔼的中年女性，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让他自己去教室熟悉环境。

　　斯靳桁抱着新领的、散发着油墨味的课本，走过长长的、铺着光洁大理石砖的走廊。北川国际的硬件设施极尽奢华，走廊两侧挂着抽象派油画，窗外是精心修剪的园林景观。

　　路过空中花园时，他听到一阵喧哗。

　　脚步微顿，侧目。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能清晰看到下方操场的景象。塑胶跑道环绕着绿茵场，几个篮球架下聚集着不少人。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靠近主席台的那一排金属栏杆旁。

　　刚才在连廊出现过的那个高挑身影，此刻正背对着玻璃窗方向。她面前，似乎又堵了个人？看背影，不像江彻。

　　斯靳桁看不清那人的脸，也听不清具体说什么。只看到温九龙忽然抬手，似乎用什么东西，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动作和刚才在连廊拍江彻时，如出一辙的轻佻随意。

　　然后，她似乎说了句什么，周围聚拢的人群发出一阵压低了的起哄声。接着，她竟抬起一条腿，踩在了旁边低矮的栏杆上，身体前倾，逼近那个被她拦住的人。

　　距离太远，听不见。

　　但斯靳桁几乎能脑补出那种满不在乎、又恶劣十足的语调。

　　他站在原地，看了大约五秒。

　　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抱着课本，继续走向S班教室。

　　窗外阳光炽烈，操场上的喧嚣被厚厚的玻璃隔绝，显得模糊而遥远。

　　只有那个踩着栏杆、嚣张跋扈的影子，隔着玻璃，短暂地烙进他没什么温度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