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索命录》窝瓜妖怪

1、中秋玉化夜

　　元和七年的青州城，中秋月圆得异乎寻常。那轮明月悬在梧桐巷上空，浑圆如银盘，清辉洒在陈家飞檐下的褪色商幡上，将丝绸纹路照得分明。这商幡是陈家祖上走西域丝绸之路的凭证，风吹过时，幡角三枚早已锈蚀的铜铃会发出暗哑的声响，仿佛在诉说昔日的繁华。
　　巷尾陈府内，丫鬟春桃捧着鎏金托盘穿过回廊。托盘上铺着猩红绒布，三枚西域银铃铛并排放着，旁边是一卷浸透朱砂的红绳。这三枚铃铛纹路奇异，铃身刻着蝌蚪般的文字，据说是当年陈家商队从于阗国带回的护身宝物。
　　自三年前及笄礼后，陈家独女陈玉娘便患上怪症。每逢月圆之夜，若不按规矩挂起这铃铛，便会梦见青面獠牙的恶鬼持铁链索命。起初陈老爷请了无数道士、医师，皆束手无策。直到一位游方僧人指点，才定下这每月十五挂铃的规矩。三年来，未曾出过差错。
　　春桃走到小姐闺房前，隐约听见房内传来哼唱声。那曲调古怪，并非中原音律，倒像是西域胡乐。她轻轻叩门：“小姐，该挂铃了。”
　　门内歌声戛然而止。半晌，传来陈玉娘轻柔的声音：“进来罢。”
　　春桃推门而入，第一眼便觉得哪里不对。闺房内茜纱窗半开，月光斜斜照入，将梳妆台前的人影拉得细长。陈玉娘端坐镜前，右手持着胭脂刷，左手捧着镶螺钿的胭脂盒，正对镜梳妆。可她的动作却静止着，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小姐？”春桃试探着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只有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春桃向前几步，这才看清镜中人影的异样——陈玉娘整个人竟泛着玉石特有的温润光泽，月光照在她身上，竟反射出莹莹白光。那不再是活人的肌肤，而是冷硬的玉石纹理！
　　“叮——”
　　一声脆响从梳妆台上传来。原是陈玉娘手中的胭脂刷坠落，击打在她膝上。那刷子竟也覆着一层薄霜似的白膜，刷头上的胭脂红得刺眼。
　　春桃双腿一软，托盘“哐当”坠地。银铃铛滚落四处，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她这才看清，自家小姐已化作一尊三尺高的玉像，保持着梳妆的姿态，栩栩如生到令人骇然。玉像十指纤纤，指尖微微弯曲，仿佛下一刻就要继续梳妆的动作。发间那支金镶玉步摇垂下三缕珍珠流苏，每颗珍珠上都凝着细密白色粉末。
　　最诡异的是玉像的表情——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甜蜜似嘲讽，左眼角却有一道泪痕般的浅沟，仿佛在凝固前的一瞬，笑中带泪。
　　“来人啊！快来人啊！”春桃的尖叫划破中秋夜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