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索命录》窝瓜妖怪

2、月判官亲临

　　刑狱司殓房内，十二盏青铜烛台环绕着青石验尸台，烛火在穿堂风中不安地摇曳，将月如梦的身影投在斑驳砖墙上，如同活物般扭动。女提刑月如梦正俯身查验一具女尸，她左手持银质镊子拨开死者发髻，右手执犀角柄放大镜细察耳后肌肤。死者是今晨从护城河捞起的歌妓，脖颈处有呈"V"字形的勒痕，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口鼻中却无溺液，死因蹊跷得令人脊背发凉。

　　月如梦年约二十五六，墨蓝斗篷裹身，内衬七十二枚月牙绣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每一枚月牙都用银丝绣着不同的月相。她并非青州本地人，三年前由长安刑部直接委派至此，行事缜密如织网的蜘蛛，破案如神似出鞘的利剑，人送绰号"月判官"。传闻她精通《洗冤集录》《折狱龟鉴》等典籍，腰间那面青铜古镜是家传之物，镜背刻满二十八星宿纹路，在满月之夜会自行泛出幽光。

　　此刻，她正用淬过白醋的银针探入死者喉部，针尖在接触到某处硬物时突然震颤。忽听门外急促脚步声夹杂着铁链碰撞声，由远及近如同催命鼓点。

　　"大人！城南陈家出事了！"捕快小六气喘吁吁冲入，腰间佩刀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他右颊还沾着未擦净的豆浆渍，显是早膳用了一半就匆忙赶来。"陈府小姐昨夜突发怪病，今晨竟...竟化作一尊玉像！"

　　月如梦指尖银针"铮"地钉入樟木案板，入木三分如中箭矢。她直起身时，斗篷无风自动，七十二枚月牙绣纹同时泛起冷光："玉化？活人变玉？"声音如冰棱相击。

　　"千真万确！"小六喉结滚动，"陈府上下都看见了，陈小姐已化作通体碧绿的玉像，却保持着生前梳妆的姿势，连睫毛的弧度都分毫不差！管家说子时还听见她在哼《霓裳》小调..."

　　月如梦解下腰间青铜镜时，镜面闪过一道寒芒。这镜子其实是她验尸的工具之一，采用失传的"水心铜"铸造工艺，镜面经过三百六十日特殊打磨，能反射最细微的光线变化，连尸体皮下三分的淤血都能照出形迹。

　　"叫上老吴，备马。"她简洁下令，声音里藏着绷紧的弦音。转身时斗篷扫过验尸台，带起一阵混合着龙脑香与尸臭的怪风。

　　仵作老吴是个五十开外的干瘦老头，左眼因常年接触腐尸生着层白翳。他在刑狱司任职三十年，验尸箱里整齐排列着三十六把形状各异的银刀，每把刀柄都缠着记有死者姓名的红线。此刻他提着验尸箱匆匆赶来，箱中器皿相撞发出细碎哀鸣。三人策马直奔城南时，马蹄铁踏在青石板上迸出串串火星。

　　到达陈府时，东方才泛起鱼肚白。府内一片混乱，十几个丫鬟挤在回廊下啜泣，有个穿杏色比甲的小丫鬟正对着铜盆干呕。陈夫人苏醒后又哭昏过去两次，正厅里弥漫着安息香苦涩的气味，混着打翻的参汤腥甜。陈老爷双目赤红如染丹砂，官服前襟沾着茶渍，勉强支撑着接待官差时，手中茶盏不停磕碰檀木案几。

　　"玉像在何处？"月如梦开门见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铜镜边缘的星宿纹。

　　闺房内景象诡异莫名。那尊玉像被平置于紫檀木榻上，身上盖着金线牡丹锦被，被角垂落的流苏纹丝不动。月如梦走近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味，她瞳孔微缩——这玉像太过逼真，连指甲上的月牙弯都纤毫毕现，但指尖却反常地微微上翘，像是临终前想要抓住什么。当她用鹿皮手套抚过玉像面颊时，敏锐地注意到玉像表面有细微的颗粒感，不似天然玉石光滑，倒像结了一层薄霜。

　　她举起青铜镜，镜柄上缠绕的七宝流苏垂落如泪。借助晨光斜照玉像时，镜面突然映出七彩光斑，在厢房四壁游走如磷火。当光线游弋到右手时，月如梦忽然俯身——玉像指尖有三处暗红色斑点，在特殊角度的光照下竟泛出金属光泽。

　　"老吴，取镊子来。"她声音里突然带上刀刃般的锐利。

　　老吴用麂皮包着镊子，小心翼翼刮下少许红色物质时，镊尖与玉石相触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物质放入定窑白瓷碟后，滴入的验毒药水先是呈现浑浊乳白色，继而转为深海般的靛蓝。"是血，混了朱砂和...某种金属粉末。"老吴独眼中闪过惊疑。

　　月如梦不语，青铜镜沿玉像躯体缓缓移动，镜背星宿纹在晨光中投下流动的暗影。当镜面移至玉像胸口时，她突然屈指轻叩——衣领处一道细如发丝的接缝痕迹下，传来空洞的回响。那道青痕在镜面放大下，显露出锯齿状的拼接纹路，像是被强行粘合的两块不同材质。

　　"大人，这里有发现。"老吴已从玉像袖中抖出几片干枯花瓣。花瓣呈暗紫色，叶脉呈现不自然的金线纹，凑近闻时腥甜腐味中竟夹杂着熟铁的气息。

　　"是曼陀罗，但混了雄黄和...雷公藤。"老吴皱眉时，额头皱纹里积着三十年未解的谜题，"需要用药王鼎蒸验才能确定比例。"

　　此时，捕快小六突然踉跄后退："昨夜守灵的家丁说，子时前后曾看到玉像眼中反光移动，还听见...听见玉石开裂的细响。"他靴跟撞倒的青瓷香炉里，未燃尽的安神香灰烬簌簌飘落。

　　月如梦若有所思地摘下鹿皮手套，露出指尖十道深浅不一的旧伤疤。她命人用浸过黑狗血的黄麻布封存闺房时，青铜镜突然映出窗外一掠而过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