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封信》周一zhouyi

2、纽扣

　　纽扣

　　温晚柠攥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条，指尖几乎要将纸页捏出褶皱。千夏在一旁兴奋地晃着她的胳膊，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枝头闹春的麻雀，可她什么都听不真切，满脑子都是沈砚辞递纸条时，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和指尖相触时那一点转瞬即逝的温热。

　　“去不去啊柠柠？这可是沈砚辞主动约你！”千夏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惹得周围几个收拾书包的同学纷纷侧目。

　　温晚柠慌忙将纸条塞进校服口袋，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还没想好。”

　　“有什么好想的！”千夏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这么帅的帅哥主动邀约，换做别人早就点头如捣蒜了，你倒好，还扭捏上了。”

　　温晚柠咬着唇，没说话。她不是不想去，只是一想到要和沈砚辞单独待在一起，她就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怕自己又像今天初见时那样，连话都说不连贯，更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傻事，惹他笑话。

　　两人磨磨蹭蹭地走出教学楼，夕阳已经彻底沉了下去，天边只余下一抹淡淡的橘红。晚风带着凉意，卷着香樟叶的清香扑面而来，吹散了白日里的暑气。温晚柠抬头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里的那点犹豫，像被晚风拂过的蒲公英，飘飘悠悠的，终究还是偏向了“想去”的那一边。

　　回到家时，温晚柠的心还在怦怦直跳。她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就一头扎进了卧室，对着衣柜里的衣服犯了愁。她翻来覆去地挑了半天，总觉得这件太幼稚，那件太沉闷，最后还是选了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缀着细碎的蕾丝花边，衬得她整个人干净又温柔。

　　临睡前，她又对着镜子反复练习了好几遍打招呼的语气，生怕明天早上会出糗。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床头的钢琴上，琴键泛着淡淡的银光。温晚柠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今天和沈砚辞相遇的画面，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连梦里都是栀子花的甜香，和沈砚辞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温晚柠就醒了。她洗漱完毕，换上那件米白色的连衣裙，又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看着镜中那个脸颊微红、眼神亮闪闪的自己，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温晚柠，你可以的，别紧张。

　　她提前十分钟到了学校门口的早餐店。那是一家很普通的小店，蓝白相间的招牌，门口支着两张小桌子，空气中弥漫着豆浆和油条的香气。温晚柠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坐稳，就看见沈砚辞的身影出现在晨光里。

　　他今天没穿校服，而是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搭配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整个人清爽得像夏日里的一阵风。他步子迈得不快，晨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远远望去，竟有种不真切的好看。

　　温晚柠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在看桌上的菜单，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等很久了吗？”沈砚辞的声音在桌旁响起，带着清晨特有的清爽。

　　温晚柠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慌忙摇头：“没……没有，我也刚到。”

　　沈砚辞拉开椅子坐下，顺手将书包放在一旁。他招手叫来老板，熟稔地报出早餐：“两碗豆浆，四根油条，再来两个茶叶蛋。”

　　温晚柠看着他熟练的样子，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还好，他看起来并不像自己这般紧张。

　　很快，早餐就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豆浆散发着浓郁的豆香，油条炸得金黄酥脆，茶叶蛋的香气扑鼻而来。温晚柠捏着筷子，有些放不开，只小口小口地喝着豆浆。

　　沈砚辞倒是吃得自在，他咬了一口油条，看着她拘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好像很怕我？”

　　温晚柠的动作一顿，脸颊瞬间泛红，她放下筷子，小声辩解：“没有……我只是不太会和陌生人说话。”

　　“陌生人？”沈砚辞挑了挑眉，“我们现在不是同桌了吗？以后就是朋友了，不算陌生人。”

　　朋友。

　　这两个字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进了温晚柠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圈甜丝丝的涟漪。她抬起头，看向沈砚辞，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很亮，像盛满了清晨的露珠，温柔得让人心尖发颤。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两人边吃边聊，大多时候都是沈砚辞在说，温晚柠在听。他说他以前的学校，说他喜欢的篮球明星，说他觉得数学竞赛题其实很有趣。温晚柠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插上一两句话，渐渐的，她也不那么紧张了，眉眼间的拘谨散去了不少。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小店的广播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周围是食客们的交谈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岁月静好。

　　吃完早餐，两人一起往学校走。路上，沈砚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你昨天说你擅长弹钢琴？”

　　温晚柠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嗯，学了很多年了。”

　　“那改天有空，能不能弹给我听听？”沈砚辞的眼里带着期待，“我挺喜欢钢琴曲的。”

　　“好啊。”温晚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说完才反应过来，脸颊又开始发烫。

　　沈砚辞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忍不住笑了。他刚想说什么，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她的连衣裙上，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你的裙子……”他伸手，指了指她的领口。

　　温晚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连衣裙领口的一颗纽扣松了，线头耷拉着，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慌忙伸手去捂，手指却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怎么都没办法把那颗不听话的纽扣扣好。

　　“别动。”沈砚辞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他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脖颈。

　　温晚柠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忘了。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她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

　　沈砚辞的手指很灵巧，他捏着那颗松掉的纽扣，小心翼翼地将线头穿过扣眼，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温晚柠低着头，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痒丝丝的，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她的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清香，耳边是他浅浅的呼吸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好了。”沈砚辞直起身，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样就不会掉了。”

　　温晚柠抬起头，对上他含笑的目光，慌忙移开视线，声音细若蚊蚋：“谢……谢谢你。”

　　“小事。”沈砚辞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

　　温晚柠的头发很软，像棉花一样。他的指尖划过发丝的触感，让他的心里也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变得格外有意思起来。

　　两人并肩走进学校，早读课的铃声恰好响起。温晚柠坐在座位上，手不自觉地抚上领口的那颗纽扣，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侧过头，看向身旁正在翻书的沈砚辞，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千夏从后座探过头，一脸八卦地看着她：“柠柠，老实交代，早上和沈砚辞约会怎么样？”

　　温晚柠的脸颊一红，拍开她的手：“什么约会啊，就是一起吃了个早餐。”

　　“还说不是约会！”千夏撇撇嘴，“你看你，脸都红成番茄了。对了，你的领口怎么了？刚才好像没这么整齐。”

　　温晚柠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捂住领口，小声道：“没什么，就是纽扣松了，沈砚辞帮我扣好了。”

　　“哇！”千夏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居然帮你扣纽扣！柠柠，这绝对是心动的信号啊！”

　　温晚柠没再接话，只是低下头，看着课本上的字，嘴角却忍不住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那颗被沈砚辞重新扣好的纽扣，冰凉的触感传来，却让她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或许，千夏说得对。

　　这颗小小的纽扣，就是她心动的信号。

　　早读课的铃声渐渐消散，窗外的香樟叶在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叶隙洒进来，落在课桌上，落在那颗小小的纽扣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温晚柠偷偷抬眼，看向身旁的沈砚辞。他正认真地读着课文，声音清朗，像夏日里的清泉，淌过她的心尖。

　　她想，这个夏天，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故事，正在悄然发生。

　　而故事的开端，就藏在那颗被温柔系好的纽扣里，藏在八月末的风里，藏在少年少女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温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