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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手机屏幕上,那个AI伴侣的图标,像一枚冰冷的钉子,猝不及防地钉入林晚眼底,将方才那点阳光、棉花糖和并肩而坐的暖意,瞬间击得粉碎。

      她的手指猛地僵住,竹签“啪”一声掉在长椅下的地面上。她明明没有下载!新手机才用了一天,她只装了必要的工作软件和通讯工具。是自动同步?不,她的云端备份里没有这个APP的数据。她几乎是立刻,条件反射般地,抬眼看向身旁的陆舟。

      陆舟依旧望着湖面,侧脸平静,耳后的樱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包括她手机的异常,毫无所觉。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就在她心乱如麻,进退维谷之际,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刺耳的默认铃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老板。

      林晚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完了!周五下班前,王总临时塞给她的那个紧急方案!客户明天上午就要!她昨天被陆舟的出现和后续一连串的冲击弄得魂不守舍,今天又……完全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周末的宁静假象被彻底打破,社畜的本能和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手忙脚乱地接通电话,声音都变了调:“喂,王总……”

      “林晚!方案呢?!客户那边催第三遍了!邮件发你半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上午九点就要,你人呢?!”王总焦躁的声音如同连珠炮般砸过来。

      “对、对不起王总!我马上,马上处理!家里……有点事,我这就回家弄,保证明天早上给您!”林晚语无伦次地解释,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快点!最迟今晚十二点前发我初稿!不然明天你自己去跟客户解释!”王总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林晚握着手机,脸色煞白。周末的悠闲,樱花,棉花糖,陆舟耳后的花瓣……所有的一切,都在“ Deadline ” 这个终极魔咒面前,灰飞烟灭。

      她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眼前黑了一下。

      “需要回去。”她对陆舟说,声音还带着未褪的惊慌和急促,“工作……有紧急任务。”

      陆舟转过头,看向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和紧握的手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有问“任务”是什么,只是平静地点了下头,也站起身。

      “返回。”他说。

      回程的地铁上,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林晚紧紧攥着手机,眉头紧锁,脑子里飞速旋转着那个被她遗忘的方案的框架、客户之前提过的模糊要求、还有所剩无几的时间。焦虑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甚至无暇再去想手机里那个诡异的APP图标,也无暇去注意身旁陆舟的反应。

      陆舟依旧沉默地站在她身侧,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看向窗外流动的街景。他的目光偶尔落在林晚紧绷的侧脸和不断滑动屏幕、查阅备忘录的手指上,眼底有细微的数据流光一闪而逝。

      匆匆回到家,林晚甚至来不及换鞋,就扑到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冷白的光映亮她焦急的脸。她翻出王总发来的邮件,客户的要求又多又杂,还自相矛盾。她抓了抓头发,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陆舟走进来,没有打扰她,只是走到窗边,像之前一样,安静地看着窗外,目光时不时掠过她敲击键盘的、有些颤抖的手指,和她对着屏幕时,那混合着绝望和拼命的专注眼神。

      时间在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和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飞速流逝。窗外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林晚叫了外卖,食不知味地扒拉了几口,又继续扑在电脑前。文档里的字句增增减减,设计稿改了又改,灵感却像干涸的河床,挤不出半点水花。客户的奇葩要求、不合理的时间限制、自己状态的低迷,所有的一切都堵在那里,让她几乎要崩溃。

      十一点四十分。林晚看着屏幕上依旧不甚满意的方案,眼睛干涩发痛。她知道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将现有的东西打包,颤抖着手发给了王总。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她却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累。身心俱疲。

      客厅里,陆舟合上了书,将它放回原处。他走到她身后不远处,停下。

      “任务,结束了。”他陈述。

      林晚没有回头,只是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结束了,以一种她自己都知道很可能不合格的方式结束了。明天等待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你消耗的能量,与任务产出的‘信息熵’降低值,不成比例。”陆舟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平淡地指出一个事实,“这个维度的‘工作’规则,存在严重的逻辑缺陷和资源浪费。”

      林晚苦笑了一下。是啊,有缺陷,浪费,可她别无选择。这就是她的现实,被次元壁完好无损保留下来、甚至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更加沉重的现实。

      “休息。”陆舟说,语气没什么变化,但似乎比平时的命令,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去浴室草草洗漱。镜子里的自己憔悴得像鬼。回到客厅,她抱起毯子,习惯性地走向沙发。

      “去那里。”陆舟的声音从卧室门口传来。他已经打开了卧室的门,自己却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边,看着她。

      林晚愣了一下,看向他,又看向那张属于她的床。他……让她睡卧室?

      “你需要更‘高效’的休息,以恢复基础生物机能。”陆舟补充道,理由依旧客观得像实验室守则,“这里的‘环境参数’更适宜。”

      林晚迟疑着。但疲惫像潮水般淹没了她,对温暖的床铺的渴望战胜了顾虑。她抱着毯子,慢慢挪进了卧室。

      陆舟没有跟进来,只是在她进去后,轻轻带上了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

      林晚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熟悉的被褥气息包裹上来,带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她的清冽味道。她闭上眼,身体累到了极点,脑子却还在不受控制地回放今天的一切——樱花,花瓣,棉花糖,手机里诡异的图标,老板的怒吼,还有那令人绝望的加班。

      意识在极度疲惫中逐渐模糊、下沉。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冰冷的出租屋,没有做不完的方案。她站在一条陌生的、开满不知名小花的青石板路上,空气里是浓郁而清新的植物香气,混合着湿润的泥土味道。阳光很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她低头,发现自己穿着的不是睡衣,而是一条简单的亚麻长裙,款式有些复古。周围是低矮的、带着篱笆的房屋,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

      这是哪里?

      “林晚?”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

      她猛地回头。

      陆舟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但他不是她熟悉的、穿着黑衣的陆舟。他穿着一件简单的、质地柔软的米白色棉布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下身是深色的长裤,裤脚沾着一点新鲜的泥点。他脸上没有那种非人的疏离和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属于这个宁静小镇的、平和的,甚至可以说是温润的气息。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深邃,看向她时,带着清晰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陆……舟?”她喃喃道,分不清是梦,还是别的什么。

      “你醒了?”他向她走近几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感觉怎么样?你刚才突然晕倒了。”

      晕倒?林晚茫然地摇摇头。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爬满绿藤的小院门口,院门上挂着一块木牌,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朝花夕拾”。是一家花店。

      “这里是……”她问。

      “我家的花店。”陆舟的回答有些迟疑,似乎对这个定义并不完全确定,但还是说了出来,“你之前说,想来帮忙。”

      花店?帮忙?林晚更加困惑,但梦里的逻辑似乎不需要太清晰。她跟着陆舟走进小院。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有些她认得,更多她不认得,全都生机勃勃,开得热烈。空气中花香馥郁。

      一个系着围裙、笑容和蔼的中年妇人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修剪花枝的剪刀。“小舟,带朋友进来了?就是这位姑娘吧?快进来坐,喝口水。”妇人热情地招呼,目光落在林晚身上,满是善意。

      陆舟对妇人点了点头,介绍道:“妈,这是林晚。”又对林晚说,“这是我母亲。”

      母亲?游戏里……陆沉母亲出场过吗?林晚不记得有这样的设定。但梦里一切都很自然。她有些拘谨地对妇人笑了笑,叫了声“阿姨”。

      “别客气,就当自己家。”陆母笑着,又对陆舟说,“小舟,后院那些新到的花泥和营养土,你去帮忙归置一下?林晚要是没事,也来搭把手?就在后面小棚子旁边。”

      陆舟应了声,很自然地看向林晚,眼神带着询问。林晚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帮忙?听起来比对着电脑改方案要轻松愉快一万倍。

      她跟着陆舟穿过花店,来到后院。这里比前院更大,一半是整齐的花圃,一半是堆放杂物和原料的棚子。墙角堆着好些袋还没开封的花泥和营养土,旁边放着铲子、小推车之类的工具。

      “把这些搬到棚子里,分类放好就行。”陆舟指了指那些袋子,自己先弯腰,轻松地扛起一袋,走向棚子。

      林晚学着他的样子,也想去搬一袋,却发现沉得很。她咬牙使劲,脸都憋红了,才勉强将一袋拖动了半步。

      陆舟放好东西走回来,看到她的样子,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那笑意很淡,却真实。他走到她身边,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帮她托住了袋子的另一角。“一起。”他说。

      两人合力,将一袋花泥搬进棚子,放在指定的位置。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息,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清爽好闻。他的手臂结实有力,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传递过来。

      就这样,他们一起,一袋一袋,将那些沉重的原料搬进棚子。阳光晒在后背上,暖洋洋的,很快出了一层薄汗。但没有焦虑,没有 deadline,只有安静的劳作,和身边人平稳的呼吸。

      搬完最后一袋,陆舟拿起墙角的铲子,说:“这边角上还有点空地,妈说想试着种点新的品种,先把土松一下。”

      林晚点点头,看着他用铲子熟练地翻开角落那一小片土地。泥土被翻起,露出下面深褐色的、湿润的土层,散发出浓郁的、属于大地的气息。

      她蹲在旁边,随手拨弄着翻出来的土块。指尖触及湿润微凉的泥土,一种奇异的、安宁的感觉流过心间。

      忽然,她的指尖碰到了一点硬物。不是石头。她好奇地扒开那点泥土。

      一小截白色的、像是塑料片边缘的东西露了出来。

      她轻轻将它抽了出来。不是塑料片。是一片被对折起来的、防水的硬卡纸,边缘有些磨损,沾着泥土。

      她展开。

      上面是打印出来的、清晰的图案和文字。是一个设计方案。线条流畅,配色大胆,旁边还标注着详细的材质说明和工艺要求。

      林晚愣住了。土里……怎么会有设计方案?

      她下意识地继续扒拉旁边的泥土。又一片硬卡纸。展开,是另一个完全不同风格的设计。

      再一片。是一份概念图。

      一片,又一片。她像是打开了某个奇异的宝藏,从这片刚刚被翻松的、看似平凡的花店后院泥土里,不断扒拉出各种各样的设计方案。有完整的,有草稿,有她之前被客户毙掉的创意,甚至还有一些她只在脑海里闪过、从未落笔的模糊灵感。它们就这样,安静地,从泥土里“长”了出来。林晚跪坐在泥土边,手里抓着一把沾着泥土的设计稿,抬头,茫然地看向陆舟。

      陆舟也停下了松土的动作,拄着铲子,低头看着她,和她手里那些从土里“长”出来的东西。他的表情有些奇异,那双向来平静的深眸里,映着那些五彩斑斓的图案,映着她惊愕的脸,也映着后院灿烂的阳光。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那些设计稿,而是用沾着新鲜泥土的指尖,轻轻拂开了她颊边一缕被汗水粘住的发丝。

      “看来,”他看着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梦呓般的、不真实的柔和,和一丝极淡的、近乎纵容的笑意,“这块地,很适合种‘灵感’。”

      阳光,花泥的香气,他指尖微凉的泥土触感,还有手里那一叠沉甸甸的、从泥土中“生长”出来的、属于她的设计方案……

      这一切,美好得像一个不愿醒来的幻梦。

      而林晚,就在这片混杂着花香、土腥气和陆舟身上清冽气息的奇异安宁中,沉沉睡去。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如果现实的工作,也能像这样,从泥土里“长”出来,该多好呀,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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