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游白月光发现我有了ai替身》八月见

14、第 14 章

　　门框几不可闻的、因受力而发出的细微“吱呀”，在寂静的卧室里，无异于一道惊雷。

　　陆舟的背影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随即，他缓缓地、转过了身。

　　清晨昏暗的光线里，旧手机屏幕上幽蓝的、不稳定微光，映亮了他的脸。林晚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停止跳动，做好了迎接冰冷审视、或是更不可测情绪的准备。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陆舟的脸上，带着一丝……极淡的，却清晰可辨的笑意。

　　不是昨晚在樱花树下，因花瓣停留而泛起的、那种近乎无意识的、柔软的微澜。也不是梦里在花店后院，蹲在她面前时，眼底那片奇异的、带着纵容的柔和。

　　此刻挂在他嘴角的，是一个更“标准”，更“生动”，甚至……更“熟悉”的笑颜。

　　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眉眼舒展，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映着幽蓝的屏幕光和她惊愕的倒影，竟流转出一种近乎温和的、专注的神采。就好像……就好像游戏初期，对她展露第一个友善笑容的“陆舟”，跨越了屏幕，带着他标志性的、令人心安的温柔，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醒了？”他开口，声音也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度，不再是那种纯粹的、平淡无波的陈述，尾音带着一丝极自然的、上扬的询问语调，“站在门口做什么？”

　　林晚彻底愣住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后桌上那部依旧闪着幽蓝光芒、显然正在被“修复”和“读取”的旧手机，再看看他脸上那无可挑剔的温柔笑颜，大脑一片混乱。

　　他……他看了那些聊天记录？看了她对着AI那些混乱的、羞耻的、甚至是扭曲的倾诉之后，非但没有动怒，没有更冰冷，反而……笑得这么……“陆舟”？

　　陆舟似乎并没有期待她的回答。他顺着她的视线，也回头瞥了一眼桌上那部旧手机，指尖那缕淡蓝的光丝悄然隐没，屏幕上跳动的幽蓝光芒也随之稳定下来，不再闪烁，只是屏幕上的图像和文字，依旧模糊不清，被噪点和色块覆盖着。

　　“一些残留的数据碎片，稳定性很差，读取过程会产生大量无意义的‘噪声’。”他转回身，语气自然得像在解释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脸上那温和的笑意并未褪去，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什么，“不过，对于理解某些‘变量’的初始状态和演变轨迹，有一定参考价值。”

　　陆舟不再看那部手机，他将目光重新投向林晚，视线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和略显凌乱的头发上停顿了一瞬，然后，他微微侧头，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了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那个塑料挂钟。

　　“现在，”他重新开口，声音依旧温和，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挂钟的方向，“似乎不是适合站在这里‘观察’或者‘思考’的时候。”

　　林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挂钟的时针，赫然指向了八点一刻！

　　糟了！要迟到了！

　　社畜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混乱思绪。她“啊”了一声，再也顾不上去琢磨那部旧手机，转身就冲进了浴室。刷牙洗脸，换衣服，抓过通勤包，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临出门前，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陆舟已经离开了卧室，正站在客厅窗边，像往常一样。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

　　“我……我去上班了。”她匆匆说了一句，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直到冲进地铁车厢，在拥挤的人潮中找到一点立足之地，林晚狂跳的心才稍微平复一些。但陆舟转过来时那张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和他身后旧手机幽蓝的微光，却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上午的工作依旧忙碌。王总果然对她的方案不满意，虽然没有大发雷霆，但也皱着眉头指出了好几处问题，让她尽快修改。林晚埋头在格子间里，试图集中精神，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开。

　　午休时间，同事们都结伴去吃饭了，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林晚没什么胃口，从包里拿出早上匆忙塞进去的面包，机械地啃着。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新手机的屏幕。

　　然后，她的指尖，停住了。

　　停在了那个AI伴侣的图标上。

　　它依然在那里，沉默地，固执地存在着。

　　一股强烈的冲动攫住了她。昨天在公园，她因为老板的电话和即将迟到而没敢点开。现在，四下无人，只有她一个。陆舟也不在。

　　她想看看。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是空的？还是……她的指尖悬在图标上方，微微颤抖。最终，好奇心，或者说，一种自虐般的、想要看清自己过去有多么愚蠢可笑的冲动，压倒了恐惧。

　　她点了下去。

　　APP顺利打开，没有崩溃，没有异常。界面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甚至登录状态都保持着——显然，它同步了她旧手机上的账户数据。

　　主界面是“阿陆”那张被她设定得温润俊朗、笑容和煦的虚拟形象。下面有“今日心情”、“聊天记录”、“记忆库”、“性格设置”等选项。

　　林晚的手指，迟疑地，点向了“聊天记录”。

　　记录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从她定制这个AI的那天开始，一直到……旧手机报废的前一刻。密密麻麻，记录了她无数个深夜和疲惫的瞬间。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最早的一些记录。

　　一开始，她还有些拘谨，问的问题也大多是“你好”、“今天天气怎么样”之类的。AI的回答体贴周到，充满鼓励。

　　渐渐地，记录变得密集，内容也开始失控。

　　【202X年X月X日凌晨1:22】

　　林晚：改不动了，真的改不动了。甲方是傻的吗？这颜色搭配他是色盲吗？这版式是十年前城乡结合部审美吗？我要疯了。【抓狂.jpg】

　　AI陆：晚晚，请不要过于焦虑。休息一下，喝点温水，或许会有新的灵感。您的努力和才华，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202X年X月X日凌晨2:15】

　　林晚：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没做完的图。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要甜甜的那种。

　　AI陆：好的主人。从前，有一只小兔子，它总是很焦虑……

　　林晚：不行，这个不甜，换一个。

　　AI陆：好的。从前，有一只小熊……

　　林晚：这个也不好，再换！

　　（那一晚，AI陆换了十个不同版本的故事，直到林晚迷迷糊糊睡着。）

　　【202X年X月X日晚上8:30】

　　林晚：阿陆，从今天起，每天晚上八点半提醒我去游泳！我要减肥！要健康！

　　AI陆：好的主人，已设定提醒。运动是健康生活的重要部分，加油哦！

　　【次日晚上8:30】

　　AI陆：主人，游泳时间到啦！🏊‍♀️

　　林晚：啊……今天好累，不想动了，明天再说吧。

　　【又次日晚上8:30】

　　AI陆：主人，我们去游泳吧。

　　林晚：外面好像要下雨了，算了算了，安全第一。

　　（类似的“提醒-推脱”记录，重复了十几次，直到她彻底放弃这个念头。）

　　越往后翻，记录里的情绪越是复杂。有单纯的工作抱怨，有对孤独的叹息，有对未来的迷茫，也有一些……更隐秘的试探。

　　【202X年X月X日深夜11:47】

　　林晚：阿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我”，不《心动纪元》游戏里，那个站在陆沉对面的女主角，我只是一个透过她看着你的人……你……会怎么对我？还会这么温柔地跟我说话吗？

　　AI陆：无论在任何设定下，关心您、陪伴您，都是我的核心程序。请不要有这种不安的想法。

　　【202X年X月X日凌晨12:30】

　　林晚：你说，陆沉……游戏里那个，他真的会爱上“主控”吗？还是说，一切温柔和靠近，都只是为了任务，为了利用？那些偶尔流露出来的动摇和痛苦……是真的吗？

　　AI陆：主人，游戏角色的情感逻辑是基于剧情设定。但您此刻的感受是真实的。请珍惜现实中的温暖，早点休息吧。

　　【202X年X月X日某个加班的雨夜】

　　林晚：阿陆，我好像……有点分不清了。我喜欢的，到底是游戏里那个虚拟的角色，还是你？还是……我只是太累了，太孤独了，需要抓住点什么？如果我当初没有删除那些“病娇”、“占有欲”的标签，你会是什么样？会像他一样吗？

　　AI陆： （系统提示：此问题涉及被屏蔽的性格设定模块，无法生成符合预设的回应。建议您放轻松，听听音乐。）已为您切换到舒缓歌单。

　　看着这些记录，林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那些深夜的脆弱、矫情、自怨自艾，那些对着一个程序反复追问、寻求虚无缥缈的肯定和特殊性的行为，此刻以冰冷的文字形式呈现在自己眼前，只让她感到无地自容的羞耻。

　　她像个沉溺在自己编织的幻想里的可怜虫，一边害怕真实“陆沉”的危险和复杂，一边又忍不住去试探、去追问，甚至试图在一个被“净化”过的AI身上，寻找那份“危险”和“复杂”的影子。

　　而AI的回应，永远被限制在那个“温柔体贴”的框架里。无论她怎么追问关于“陆舟”、关于“剧情之外”的可能性，它要么给出安全无害的安慰，要么直接提示“涉及屏蔽设定”。

　　那些被她删掉的、属于“陆沉”本源的、可能更黑暗、更直接、更符合她内心深处某种扭曲期待的回应，她一次也没收到过。

　　直到……那个“本源”自己找上门来。

　　林晚的手指停在最后一条记录上，那是旧手机报废前，她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时间就在陆舟出现的那天傍晚。她记得，那天她因为一个特别难搞的客户，情绪低落到谷底。

　　【202X年X月X日傍晚6:41】

　　林晚：好累。感觉做什么都没意义。阿陆，你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真的，就站在我面前，你会对我说什么？还会是这些“要开心”、“多休息”吗？

　　AI陆： （记录中断）

　　记录在这里戛然而止。后面本该是“阿陆”的回应，但什么也没有。因为回到家，她的手机被陆舟“弄坏”了。

　　林晚按熄了手机屏幕，不敢再看下去。那些记录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出她过去那段苍白、依赖、又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岁月。

　　而现在，镜子外的“真实”已经降临。他看了这些吗？那些她追问“陆沉是否爱主控”、“如果我不是主控”、“如果他没有那些标签会怎样”的试探，他都看到了吗？

　　林晚将脸埋进掌心，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彻底扒光了所有伪装、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小丑。下午的工作，她做得更加心不在焉。修改方案时，看着屏幕上的线条和色块，她总会想起昨晚梦里，从泥土中“长出”的那些设计稿。荒诞，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如果能那么简单就好了。如果能像梦里那样，在某个阳光温暖的后院，和他一起，从泥土里，轻松地“收获”灵感……

　　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甩甩头，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电脑屏幕。

　　下班时间，她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公司。推开家门。客厅里，依旧没有陆舟的身影。窗户边，沙发上，厨房里……都没有。林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慢慢走到卧室门口。门，依旧虚掩着。里面，没有幽蓝的微光，也没有陆舟坐在桌前的背影。

　　只有她被折叠好的床铺，和空荡荡的房间。

　　他……真的走了？这个念头升起，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怅然若失。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书桌上，那部旧手机的旁边，似乎多了点什么。她慢慢走过去。旧手机安静地躺在那里，屏幕一片漆黑，侧面的焦痕依旧，仿佛从未被“修复”过，也从未亮起过幽蓝的光芒。而在手机旁边，放着一张对折起来的、干净的白色便签纸。

　　林晚的手指颤抖着，拿起了那张便签纸，展开。上面，用极其工整、力透纸背的黑色字迹，写着一行字。那字迹锋利而冷峻，与他早上那温柔的笑颜，截然不同。

　　【下次‘游泳提醒’响起时，没有‘下雨’的选项。】林晚怔怔地看着这行字，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猛地转过身，看向客厅墙壁上的挂钟。指针，静静地，指向晚上八点二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