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游白月光发现我有了ai替身》八月见

16、第 16 章

　　夜晚的寂静被手机短促的震动声打破。林晚正坐在小矮桌旁，一条新信息弹了出来，来自工作群。

　　「紧急通知：XX市客户项目需求变更，需我方派员现场沟通确认。经研究，决定派遣林晚明日上午前往，预计出差一周。请相关人员收到后尽快准备。机票、酒店信息稍后发送。」

　　出差？一周？

　　林晚盯着那几行字，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半晌没动。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不是对紧急任务的抱怨，也不是对出差地点的好奇，而是一种猝不及防的、沉甸甸的失落。

　　一周……要离开这里。她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设计稿，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倒映出她自己茫然的脸，和身后沙发上，那个安静看书的侧影。

　　陆舟就坐在她斜后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从她书架上抽出来的加缪的书，看得很专注。他今天似乎对“阅读”这种行为本身产生了兴趣，一页一页，翻得很慢，像是在解析其中的信息编码规则。客厅里只有他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和窗外遥远的城市背景噪音。

　　林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手机，转过身，面向他。“陆舟。”她叫了他一声，声音有点干。陆舟从书页上抬起眼，看向她。目光平静，带着询问。

　　林晚把手机屏幕转向他，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语气刻意放得轻松，却掩不住其中的低落：“看，坏消息。我要出差了，明天就走，得去一个星期。”

　　她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会是什么反应？陆舟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将那几行通知信息扫了一遍。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种沉静的、无波无澜的样子。只是，他翻动书页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那么一瞬。很短，短到林晚几乎以为是错觉。然后，他合上了书，将书轻轻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动作不疾不徐。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林晚脸上。那视线很沉，像是带着重量，从她有些紧绷的眉眼，滑到她微微抿起的嘴唇，最后，停在她握着手机、指节泛白的手指上。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他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语气是他一贯的平静，但似乎又比平时，多了一丝几不可辨的……别的什么。

　　“那么，”他说，语速比平时略慢，“我们还有今晚的时间。”陆舟的目光，似乎微微偏移，掠过了她放在电视柜旁边、落满灰尘的小型家用投影仪。

　　那还是她刚工作那会儿，一时兴起买的，用了没几次就因为嫌麻烦闲置了。

　　陆舟的视线在那投影仪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重新看向她。“我们看一场电影吧。”他说，用的是陈述句，仿佛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提议，“这个维度的常见信息载体和娱乐方式之一。据说，有助于调节特定情绪状态。”

　　“……好。”她听见自己小声回答，声音有些哑。

　　陆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指。

　　下一瞬，电视柜旁的投影仪，指示灯无声地亮了起来。一道光束投射到对面空白的墙壁上。没有连接任何播放设备，没有选择片源，但那光束自动对焦，调整亮度，很快在墙壁上投映出一片清晰的、没有任何片头广告的、深邃的暗蓝色画面。

　　仿佛……那投影仪本身就是他意识延伸的一部分。

　　林晚起身，去拉上了客厅的窗帘，关掉了顶灯。房间里顿时暗下来，只剩下投影光束和屏幕的光晕，将两人的轮廓映照得有些模糊。

　　她坐回小矮桌旁的地毯上，抱着膝盖。屏幕上，暗蓝色如潮水般褪去，画面亮起。

　　出现的，却不是任何她熟悉的电影片头，也不是任何流媒体平台的界面。

　　那是一个……第一人称视角的画面。

　　画面微微晃动，像是人走动的视角。周围的环境看起来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是那种带着未来感和古典感混合的建筑风格，光线昏暗，像是某个建筑的内部通道。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透过投影仪自带的不算优质的音箱，带着一丝奇异的、仿佛隔着一层水波的失真感，却又无比清晰地，是陆舟的声音。

　　“目标位置确认。‘钥匙’反应微弱，但持续存在。行动组就位。”随着这个声音，画面转动，扫过通道两侧冰冷的金属墙壁，前方出现了几个模糊的、穿着统一制服的身影。林晚的心猛地揪紧了。这个视角……这个环境……这个台词！

　　是《心动纪元》！是游戏里陆沉的视角！是那些她作为“主控”永远无法看到的第一人称剧情！

　　画面在推进，是潜入，是侦查，是和一些NPC的简短对话。视角的主人——也就是“陆舟”——始终冷静，高效，下达指令简洁明确，偶尔在无人角落，会停下来，看着手腕上一个闪烁着微光的、类似终端的东西，屏幕上映出一张有些模糊的、女性的脸。

　　是“主控”的脸。是游戏初始设定的、属于玩家的那个虚拟形象。

　　“她”正在和另一个角色（那个阳光开朗的青梅竹马）说笑，画面里的“她”笑容灿烂，毫无阴霾。

　　视角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没有任何旁白或心理活动。

　　画面切换。是樱花树下的“初遇”。但这一次，林晚看到的不是CG里那个完美的、温柔笑着的“陆沉”，而是从他自己的视角，看到“主控”有些惊慌地闯入这片区域，看到他主动上前搭话。

　　林晚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她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在偷看一场她本不该看到的、角色内心的“后台记录”。

　　画面继续。一起出行，遇袭，受伤……从他自己的视角看，那次“保护”并非全然的情急之举，在混乱中，他考虑伤害角度和代价，甚至有意引导了对方的攻击方向，以获取“主控”更深的信任和愧疚。他倒在她怀里，怎么感觉有点茶茶的？

　　然后是养伤期间的“消失”。画面里是他与敌方组织的联络，是他获取情报，分析“主控”的动向，调整下一步计划。他站在阴影里，看着终端上“主控”发来的、带着担忧的询问信息，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几次打了字又删除，最终没有回复。

　　再后来，是“主控”潜入敌方据点，看到站在敌对阵营的他。从他的视角，他早就察觉了她的潜入，甚至有意留下了破绽。但是目光触及暗处“主控”脸上的震惊、伤心、不可置信，看到她最终选择转身逃离，想要追上去又顿住的脚步

　　……剥去了所有浪漫化的渲染和玩家的情感投射，林晚看得手脚冰凉，却又奇异般地，感到一种近乎自虐般的、被真相灼伤的清醒和……战栗的吸引力。原来如此。原来那些让她心动的瞬间，那些让她痛苦的转折，背后都是这样。

　　她一直都知道这是“剧情”，是设计。但如此直观地、从“他”的眼中看到这一切，冲击力还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影片还在继续，但节奏似乎放缓了。一些零碎的、似乎不那么“关键”的片段插了进来。有他独自在训练场，将能量控制到极致后，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的瞬间；有他在开满紫藤花的长廊看书的侧颜；有他在深夜的档案室，查阅着与“主控”似乎无关的、关于这个世界古老传说的卷宗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甚至有一次，他在执行某个高风险任务前，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指尖无意识地掠过锁骨下方一道极淡的、似乎年代久远的旧伤疤，眼神有一瞬间的空茫，快得让人抓不住。

　　这些片段很短，很碎，与主线剧情无关，这些是sr卡，像是无意中记录下的、连“记录者”自己都未必在意的边角料。

　　影片的“剧情”似乎接近了某个她还未玩到的、或者游戏本身也未曾详述的部分。画面变得有些跳跃，不稳定，夹杂着大量扭曲的数据流和意义不明的符号。最后，定格在了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虚空之中。只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冰蓝色的光点，在虚空深处，若有若无地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

　　屏幕暗了下去。

　　客厅里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只有投影仪散热风扇发出低微的嗡嗡声。

　　林晚还保持着抱着膝盖的姿势，一动不动。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沙发上的陆舟。

　　陆舟依旧坐在那里，背脊挺直，面容隐在黑暗里，看不太真切。只有投影仪微弱的光晕，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比影片里那个“陆沉”的声音更低沉，更平静，也……更真实。

　　“看完了。”他说。陆舟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微微侧过头，黑暗中，他的目光似乎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位置。

　　“你之前，总是问那个复制品，”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寂静的空气里，“如果你不是‘主控’这个角色，我……或者说，‘他’，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爱’你。”

　　林晚的心脏狠狠一缩。

　　“对于那些被预设好的‘数据’而言，”陆舟继续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基本定理，“‘主控’只是一个触发剧情的‘关键变量’。‘爱’是写在程序里的、对特定变量组合的情感模拟输出。”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表达。

　　“但对我来说，”他的声音似乎压低了一些，在黑暗中有种奇异的质感，“那些‘剧情’，更像是一场……‘VR游戏’。一场我必须参与，必须按照既定规则去‘演’的，漫长而繁琐的游戏。”

　　VR游戏？林晚怔住了。所以他一直是这样看待的？那些温柔，算计，痛苦，抉择，于他而言，只是一场不得不进行的、沉浸式的“游戏”？

　　“我读取你的那些疑问，”陆舟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你在意‘剧情之外’。你在意剥离了所有身份、标签、设定之后，是否存在‘真实’。”

　　他的身影在黑暗中似乎动了一下，但林晚看不清。

　　“所以，”他最后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林晚却莫名觉得，那平静之下，似乎藏着某种更深邃的、她无法理解的东西，“我想让你看看，‘游戏’里的‘我’，看到的是什么。”

　　“至于‘游戏’之外……”

　　他没有说完。但黑暗中，林晚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她脸上。

　　寂静在蔓延。黑暗像潮水，将两人淹没。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在无声地交错。

　　他说，“我是想告诉你，‘游戏’已经结束了。那个必须按照剧本行动的‘我’，那个视角，已经不存在了。”

　　“现在坐在这里的，”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重量，“是‘游戏’结束后，带着‘游戏’里的记忆和数据，来到‘游戏’之外的存在。”

　　“而你的那些问题——‘如果不是主控’、‘会不会爱你’……”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久到林晚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

　　“……这个问题，现在问‘我’，没有意义。”他终于说道，声音低沉而清晰，“因为‘我’就在这里。在你面前。没有‘主控’，没有‘剧情’，只有你，林晚，和一个来自‘游戏’之外的数据集合体。”

　　“你大可以，”他微微前倾身体，黑暗中，林晚似乎能感觉到他目光的锁定，“用你的眼睛，你的感觉，你在这个‘游戏之外’的现实里，自己来看，来确认。”

　　“看看这个‘数据集合体’，在剥离了所有‘游戏’设定、面对‘游戏之外’的你时，会有什么‘反应’。”

　　“以及……”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是耳语，却字字清晰地敲在林晚的心上。

　　“你是否会‘爱’，这样的‘我’。”

　　话音落下，客厅里重归死寂。只有投影仪风扇的声音，和林晚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不再给她预设的选项，不再有写好的台词。他把选择权，把那把名为“真实”的钥匙，递到了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