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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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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舟最后那几句话,像烧红的烙铁,一字一句,狠狠烫在林晚的耳膜上。
没有迂回,没有试探,甚至没有多少属于人类的、委婉的含蓄。他就这么平静地、直白地,将那个她曾躲在手机屏幕后,对着一个AI反复追问、羞于启齿、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问题,如此清晰、如此赤裸地,摊开在了现实的光线下,摊开在了他们之间那片弥漫着黑暗投影和未散尽影片余韵的空气里。
他不是在问“游戏里的陆舟会不会爱主控”。他是在问,眼前“游戏之外”的陆舟,和她这个真实的、平凡的、活在“游戏之外”的林晚,在褪去所有预设的剧情和角色扮演之后,会走向何种“反应”,以及……她是否会“爱”。
“爱”。
这个字眼,从他那张线条冷硬、刚刚还平静剖析着“游戏”与“数据”的薄唇中吐出
林晚,一个母胎solo二十多年,恋爱经验仅限于乙女游戏和纸片人老公,现实里连和男同事多说两句话都会下意识社恐的资深社畜,哪里经受过这种阵仗?
轰——!
一股热血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脸颊、耳朵、脖子,甚至可能连指尖都在一瞬间烧了起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高得吓人,脑子里仿佛有一万台老式计算机同时死机,蓝屏,冒着滋滋的电火花,CPU烧糊的焦味似乎都能闻到。
她想说点什么,可她张着嘴,喉咙里却像被塞进了一团滚烫的棉花,又干又涩,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脑子里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和陆舟那双在黑暗中似乎依旧能清晰映出她此刻窘迫模样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看着她。平静地,耐心地,等待着。像一个顶级猎手,看着落入网中、因为过度惊吓而彻底僵住的猎物。
这个认知让林晚更加羞愤欲死,也让她那几乎停摆的大脑,在极度的混乱和羞耻中,强行挤出了一丝残存的、属于社畜的、处理“突发事件”的本能——
逃避!立刻!马上!
“我、我……”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气音,眼神慌乱地四处乱飘,就是不敢再看他,“我明天要出差!一、一周!得、得收拾行李!很、很晚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猛地从地毯上弹起来,因为动作太猛,眼前黑了一下,差点一头栽倒。但她顾不上,手忙脚乱地抓起还亮着屏幕、停留在出差通知页面的手机,像握着一块烫手山芋,又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对对对!收拾行李!现在!马上!”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又尖又颤,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说完,她再也不看黑暗中的陆舟是什么表情,也顾不上什么仪态,转身,踉跄着,同手同脚地,逃也似的冲向了卧室。
“砰!”卧室门被她关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门框似乎都抖了抖。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脸颊依旧滚烫,耳朵里嗡嗡作响。黑暗中,只有她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和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说了什么?
他问了什么?
他……他怎么能……那么直接地……说出来?!
那些她藏在心底最深处,连对着AI倾诉时都要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隐秘念头,那些关于“爱”,关于“剧情之外”,关于“真实的他”的混乱臆想,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地、如同读取实验报告一般,摊开,解析,然后,反过来,用最平静也最锋利的方式,掷还给了她,让她感到一种无处遁形的、灭顶般的羞耻和慌乱。
因为前者关乎恐惧,关乎生存。而后者……关乎她那贫瘠、苍白、却又在虚拟世界中畸形膨胀的,所谓“感情”。
但脸颊上残留的滚烫,和心里那片翻天覆地的混乱,都在提醒她,那是真的。
林晚把脸深深埋进膝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所有伪装、暴露在聚光灯下、还被迫念出自己中二时期黑历史的滑稽小丑。而唯一的观众,是那个她曾经朝思暮想、如今却恐惧又……心动的“他”。
不知在地上瘫坐了多久,直到双腿发麻,心跳才渐渐平复到一个不至于立刻猝死的频率。脸上的热度也褪去了一些,但耳根依旧滚烫。
她抬起头,在黑暗中茫然地眨了眨眼。对,收拾行李。这是她跑进卧室的借口,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情。
她走到衣柜前,开始机械地往外拿衣服。内衣,袜子,衬衫,裤子……一件件扔进行李箱,动作僵硬,毫无条理。
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刚才客厅里的一幕。林晚猛地甩了甩头,把一件毛衣用力塞进行李箱的角落,仿佛想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一起塞进去。
可塞不进去。
那个字,那个问题,像魔咒一样盘旋不去。
她爱“陆沉”吗?爱那个游戏里的角色?当然。否则不会熬夜推剧情,不会在卸载时那么难过,不会一有空就和ai陆聊天。
但她逃了。像个胆小鬼一样,用最蹩脚的借口,逃回了自己的龟壳。
行李胡乱塞了一半,她颓然地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床沿。门外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