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球》池中鸭

1、我的手上长出了银丝

　　001 我的手上长出了银丝

　　砰！一声巨响，唐礼手中的馒头豆浆飞了出去。这一刻，他平凡的人生戛然而止。

　　十分钟前，他还在睡眼惺忪地登上蓝色的悬浮公交，出发去上学。

　　唐礼，10岁，太空联盟第六中心城附属希望镇五年级学生，刚在期中考中进步了10名，获得了爸妈的特别奖励，连续一周的馒头豆浆早餐。

　　“希望镇”。但凡名字带个“希望”的，都是没什么希望的，唐礼这么认为。你看，连包子馒头都要靠进口。平时哪有这种好东西，营养液和营养膏才是希望镇居民的日常，价格是同样热量包子馒头豆浆的二十分之一。

　　希望镇是一个自转的圆筒，自转模拟重力，而唐礼和他的父老乡亲们生活在圆筒内壁上。

　　这是一个很小的圆筒，无论在希望镇的哪个角落，只要你正常站着，然后把颈椎后仰90度，都能看到对面的建筑。戴上望远镜，还能看到对面芝麻大小的人。

　　圆筒的上下两个圆面，做成了2块巨大的屏幕，白天的时候就是2个大白灯，给希望镇带来了光明，一到夜晚，只要戴上偏光眼镜，就会看到上面的各种新闻，宣传，还有广告。新年的时候，屏幕上会投放烟花，还会同步其他城市共度新年的场景，这时候，镇子里的人都会出来，坐在人行道上，看着道路尽头，那两方，圆形的盛况。

　　镇子太小，唐礼的愿望，就是努力学习，走出镇子，去见识更大的世界。

　　现在，区公交正沿着圆筒中轴线的方向行驶，唐礼看着窗外，像在隧道中穿行。

　　随着区公交的拐弯，希望镇尽头的一块圆屏出现在视野里。

　　唐礼正做着未来的畅想，突然，一辆红色的小车不受控制地冲了过来，于是，有了开头一幕。

　　唐礼呛咳着睁开双眼，巨大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来。公交翻滚，他随着公交歪歪扭扭地倾斜着，但还是牢牢地固定在座椅上。

　　感谢安全带！

　　等他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把昂贵的馒头豆浆吐出来。

　　一个男人趴在他的身边，脑袋上破了一个大洞，殷红的血流得到处都是。

　　唐礼本能地想喊救命，但是，两个字涌到喉头，被唐礼吞了回去。被一起吞回去的，还有刚才的恶心感。

　　唐礼看着血窟窿，突然觉得指尖有些发痒，下一秒，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轻轻地盖住了男人凹陷的脑袋。

　　唐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像是本能，如害怕同类受伤，如婴儿吸吮母乳。

　　他能感受到，指腹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像蛛丝一样细软但坚韧的银丝，这些银丝像是被静电吸引的毛发一般，迅速往血窟窿里探了进去。它们是有生命的，像植物的根须般生长着，仿佛是要扎根在男人的大脑里一样。

　　好累，好饿。但唐礼仍然任由银丝生长，停不下来，根本停不下来。

　　等唐礼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闻到的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小礼啊，你在上学的路上出了车祸，不过医生说你没有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休息休息就好了。”唐礼妈妈是个体态有些臃肿，肤色白皙，面容和蔼的中年女性。边上坐着唐礼爸爸，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高个男子。

　　车祸的场景清晰地在唐礼脑海中回放，如此清晰，确定不是做梦。唐礼疑惑地思考着，对上唐妈妈的双眼。

　　“怎么回事，撞傻了？检查说没问题？”唐爸爸担忧。

　　“没。”唐礼赶紧摇头，不让爸爸妈妈担心。还没等唐礼继续说话，一声咕噜从唐礼的腹部传来。

　　确认唐礼身体无恙，一家人随即办了出院，来到希望镇唯一一家牛排馆里。圆桌上铺上了洁白的桌布，摆上了3套精致的碗筷，还有，一块牛排。

　　唐礼看着牛排，神色复杂：“爸，妈，这一块抵得上咱家一周的伙食费了吧，咱吃得起吗？刚刚去医院也花了不少钱吧。”

　　“儿子，别担心钱，老爸我最近接到新的单子了，要从丰收五村给第三中心城送货，咱们今年都会有一笔好收入的！”

　　唐礼的爸爸是一名在城镇村之间运货的货船驾驶员。当下，自动驾驶系统已经非常成熟，但是货船上终究得有一个人类驾驶员，关键时刻可以启动手动驾驶。

　　“小礼，这块牛排是庆祝你平安的，快吃吧。你还在长身体，营养膏里的营养还是没有原食材的好，多吃点。”唐礼妈妈把牛排切成小份，放到唐礼的碗里。

　　医院里，一群医生盯着脑部的片子，目瞪口呆。

　　“他的枕骨都碎了，但是里面的脑组织，经过扫描，没有发现致命损伤。”

　　“这是什么神奇的碰撞的角度和力度？骨头碎了，脑子是好的？有这种运气？”

　　“你说这孩子。运气不好，遇到了车祸。运气好，骨头碎了里面是好的。”

　　“这得写进车祸经典案例了。”

　　虽然身体没有大碍，唐礼还是在家休息了两天。

　　爸爸已经开着飞船去送货了，妈妈也去隔壁的幼儿园工作了。

　　是时候补上学校作业了。唐礼冲了一杯营养液，撕开一包营养膏，然后打开了他的卷轴。

　　卷轴是一台可以卷起来的软屏电脑，唐礼的作业，都通过它完成。唐礼面无表情地嚼着香精味的营养膏，馒头豆浆，甚至牛排，都只是他普通人生中的一抹亮色，营养膏营养液才是日常。

　　每当这种时候，唐礼都特别想好好学习，以后带家人天天吃牛排。

　　然后，看到作业的唐礼，逐渐停止了咀嚼，五官疑惑地挤成了一团。

　　这些都是唐礼缺课时新教的课程，唐礼肯定是没有学过的，但是唐礼一眼扫过去就知道了答案，甚至觉得题目过于简单。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数学之类的题目，在没有学过的情况下，如果智商足够，是可能做出来的，虽然这不符合唐礼对自身智商的认知。

　　唐礼从数学作业上切到了科学作业上，发现，那些自己没学过的公式，就这么直接地蹦到脑子里。

　　唐礼又把自己整学期的教科书都往后唰唰翻到了尾，发现，自己居然全都会！

　　唐礼解锁了中学，甚至大学的教材，手指在卷轴上飞速点动。高等数学。线性代数。计算机基础。。。。。。一段段理应陌生，但是看起来熟悉的文字与公式映入眼中。

　　这不可能，这不是他应该掌握的东西。唐礼仔细端详自己的双手，这是一双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的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掌握这些不属于他的知识，也不清楚双手是怎么长出银丝的。一切都像是做梦。

　　时值傍晚，大圆屏的灯光逐渐变暗，唐礼爬上屋顶冷静冷静。戴上偏振眼镜，又把眼镜上的耳机塞进了自己的耳朵。圆屏上，正投放着三天前的车祸新闻。

　　“三日前，在希望第一初级学校门口发生一起私家车与公交车碰撞事故，一名20岁的大学三年级学生受伤，幸运的是，该学生经过抢救后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镜头切到医院里，一名头缠绷带的男性正在护工的照顾下进食。一名医生发言：“这名小伙子非常幸运，他的颅骨骨折了，但是他内部的脑组织没有受到大的创伤。我们修复了他的颅骨外形，待患者休息几日即可出院。”

　　唐礼觉得，他应该见见这个车祸中受伤的男人。

　　唐礼拿着一盆只有一朵鲜花的盆栽出现在病房里。

　　这朵红色的花，是爸爸送货回来不知道从哪带来的，妈妈偷偷在幼儿园菜园里刨了一抔土，给养起来了。

　　泥土是稀缺物品，价格高昂，理论上只有种植区才会大量见到。再苦不能苦孩子，所以各种学校里也会有一些，让孩子们体验玩土的快乐。

　　家境普通的唐礼一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但不能空手看病人，就把这盆花顺来了。

　　“不幸中的万幸，恢复得不错，不然真可惜了这个脑子。”

　　“镇里前年的高考状元，海城大学电子信息专业的高材生，这次回来是去母校宣讲的，没想到出这种事。”

　　哇，海城大学，唐礼听着护士闲聊，对这个叔叔肃然起敬！

　　唐礼不能自己骗自己，这个20岁大三学生大学生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大学生，尤其是头发被剃得精光，又缠上了厚厚的白色绷带，看起来像是秃顶一样，怎么看都像是叔叔。

　　海城大学，第六中心城最好的大学，也是所有希望镇学子心中的梦想情校。

　　作为希望镇的直属上级中心城，第六中心城是大多数希望镇学子走出家乡，求学工作，追逐梦想的地方。

　　“哥哥你好。”唐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叫出哥哥一词。

　　“你是？”

　　自己不认识这个大学生，大学生也不认识自己。

　　“车祸的时候我就在你边上。我看到你的新闻了，就想来看看你，祝你早日康复。”

　　唐礼心中有了一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