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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住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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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
平日里鼎沸人声的黄泥村,此刻变得死寂风风穿过稀疏竹林,卷起院里零星枯叶。
村尾茅草屋。
灯芯爆开火星,在窗户上映出两个身影。老妇人放下手中簸箕,目光落在灯下另一人身上。
“月儿,”妇人声音放得极轻,“这么晚了,别绣了,歇息吧。”
弦月恍若未闻,只将那脱线地方胡乱缠了几圈,试图掩盖那份失控。她抬起头,烛光映着她苍白的脸,眼神却紧紧地望向紧闭的木门。
“阿奶,我得出去一趟。”
“出去?”妇人心头一紧,“去哪儿?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
“去找王伯。”弦月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
“他那儿……或许有我要的东西。”她顿了顿,补充道,“一点安神的草药,我睡不着。”
妇人目光看向她摇晃的身体。
三年前,她在路边捡到受伤昏迷不醒的弦乐,带回家,养好伤后依然很虚弱,王伯是村子上的中医,弦乐也一直都靠着王大夫的草药养着。。
“王大夫早睡下了,况且……”妇人站起身,想去拉住她,“那草药急不来。你身子要紧。”
“没事。”弦月轻轻拂开她的手,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走到门边,拉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阿奶你先睡吧,我很快回来。”
凉风猛地灌入,吹得油灯火苗剧烈摇曳。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屋内最后一缕暖意。弦月融入浓稠的夜色,身影很快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月光稀疏,勉强勾勒出村路轮廓。她步履匆匆,专挑最僻静的阴影行走。
村口老杨树下,一只紫猫,悄无声息跃上土墙,眼睛警惕扫视一圈,确认无人后,快速窜入村外那片黑黢黢的密林,转眼消失不见。
窜时蹬落的几块碎瓦,从墙头滚落,“啪嗒”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打破了村庄虚假的宁静。
这声响仿佛一个信号。
弦月心头警兆骤生,本能地向旁边一扑,就地翻滚。几乎在她身体离开原地的瞬间,一道凌厉的劲风贴着她的后背呼啸而过,
一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羽箭,深深没入前方泥土,阻挡她前行步伐。
“罪奴以宁!速速束手就擒!”
冰冷威严的喝声划破夜空,带着不容抗拒的审判意味。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却又似乎源于虚空。
弦乐猛地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七八个人影。他们身着统一的靛蓝色劲装,袖口与领口绣着灵族特有的银色云纹,个个手持制式长弓,箭头在月光下泛着同样的幽蓝。
莫非是,灵族派来的?
为首一人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手中长弓拉满,弓上箭矢正对她的心脏。
以宁?
弦月脑中嗡的一声,回忆如排山倒海袭来。
那是她很久以前的名字了是她还在灵族时的名字。
男人见弦乐像在思考,伸手将箭矢收了回去。
“跟我们回——”
弦乐找准机会,指尖瞬间凝聚起肉眼可见的淡紫色锋芒,那是她仅存不多的本命真气。
“噌!” 一声轻响,一柄通体澄澈、宛如秋水凝成的三尺紫剑凭空出现在她手中,剑身流淌着温润的光华,正是她从不离身的佩剑“山月”。
“我奉灵王之令,捉拿罪奴以宁,”为首之人冷笑一声,“以宁,你可知抗令的后果?”
弦乐紧紧盯着面前,手握剑柄暗自渡气。
“你还真是不自量力!”那人摆了摆手,“上!”
话音未落,数支羽箭再次破空而至。弦月足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如风中柳絮般向后飘退,手中“山月”剑光一闪,精准格开射向面门的箭矢,刮擦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她不敢恋战,借着格挡的反震之力,转身朝着与密林相反方——村子的另一侧亡命奔逃!那里房屋更为密集,或许能寻得一线生机。
灵卫们显然没料到她敢反向冲入村子,一时略显迟滞。按规定,灵族不能惊扰凡人,更不能在人间暴露身份。
弦月抓住瞬间空隙,念动灵力加速。
然而,灵卫们到底是经过多年训练,迅速调整阵型,包抄过来,封锁了她所有退路。
幽蓝的箭矢如同索命的毒蛇,不断从刁钻的角度射来。她只能凭借“山月”剑的轻灵和自己对村道的熟悉,吃力躲避。
汗水浸湿额发,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箭刃上。
前方已是死胡同,眼角余光瞥见左侧一处院墙有个豁口。她想也不想,咬紧牙关。“山月”在身前舞成一团光幕,勉强挡开追得最近的几支箭。
她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从那豁口中鱼跃而入,重重摔在院内一堆松软的稻草垛上,激起一片尘埃。这里似乎是间废弃的柴房,堆满了干枯的柴禾和杂物,气味混杂。
弦月顾不上许多,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堆半人高的柴垛后面,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膛。她紧紧攥着“山月”剑,剑身因主人的颤抖而发出细微的嗡鸣。
她侧耳倾听,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灵卫们激烈的交谈。
“搜!肯定跑不远!”
“仔细点,别让她跑了!”
“队长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声音渐渐远去,似乎灵卫们认为她已逃入密林深处,放弃了在这片区域的搜索。
弦月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一股强烈的虚脱感席卷而来。她靠在冰冷的柴垛上,大口喘着气,试图调匀紊乱的灵力。然而,那股力量如同脱缰野马,在她心脉横冲直撞,带来一阵阵刺痛。她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不行……撑不住了……必须尽快护住心脉……
弦乐挣扎坐起来施法。
“妹妹~”
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和毫不掩饰的讥诮。那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贴在她身后! 弦月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骤然冻结!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猛地回头,瞳孔因极致惊恐而急剧收缩!
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明亮了,清晰地映照出她身前站着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少女。她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朱红色长裙,裙摆上绣着和之前追她的人一样的如意云纹,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熠熠生辉。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仅用一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松松挽起,斜插着几支珠花。
那张脸……
弦月的呼吸停滞了。
那张脸,她太过于熟悉!眼前的这张脸上,没有丝毫苍白和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妖异的艳丽。那双眼睛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媚态天成,却也淬着冰冷的、居高临下的嘲讽。
“姐姐……”弦月喉咙干涩,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呵——”绯衣少女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缓步从阴影中走出,
她停在弦月面前,微微俯身,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凑得很近,近到弦月能看清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和她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以宁,哦,不对。”
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着弦月的鼻尖,语气带着恶意的戏谑,“我应该叫你人间的名字,弦月,对吗?我亲爱的妹妹。”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柴房内回荡。
绯衣少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那双美丽的凤眸中,冰霜骤然凝结。
一声娇叱,绯衣少女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以清只觉眼前红影一闪,一股压迫性的恐怖力量已当胸袭来!
她仓促间举剑格挡,“山月”剑与对方无形的掌风相撞,发出一声刺耳的爆鸣!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虎口剧震,长剑几乎脱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跌去,重重摔在身后的柴垛上,震落一片灰尘。
她体内灵力早已紊乱不堪,如何抵挡得住这蕴含了精纯灵力的致命一击?
喉头一甜,一口在鲜血再也忍不住,“哇”地喷了出来,溅落在身前的稻草上,点点鲜红,触目惊心。
绯衣少女一击得手,并未追击。她悬浮在半空中,绯红的裙裾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她看着下方咳血不止的弦月,眼神冰冷如刀,“跟我回去。”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不容置喙。
弦月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浑身无力,只能靠着柴垛,用“山月”剑支撑着身体,倔强地抬起头,咳着血沫,一字一顿道:“我……不回去!”
“冥顽不灵!”绯衣少女眼中寒光大盛,杀意毫不掩饰。“既然你执意寻死,姐姐我便成全你!”
绯衣少女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五指猛然收拢,变出一把长剑!
那是能幻化出千条刀刃的术法,须臾就能将自己刺穿。
弦月瞳孔缩成了针尖!她没想到自己的姐姐真能狠下心!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也好……就这样结束吧……对于灵族无休止的追捕和折磨,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就在那泛着幽光的长剑即将触及弦月身体的刹那——
“住手!”
声音稚嫩,却又掷地有声。
柴房门口,一个年轻男孩背着竹篓,他约莫十八九岁,面容清秀,眉宇间带着些挥之不去的倦意。背后背着破旧竹篓,装着些能卖钱的山货。弦乐从没有见过他,裤腿上沾着些许落叶泥泞,似是隔壁村山林干活,夜色太晚就此过夜的农人。
他面露惊恐,却也依然上前,“平日无故伤人,我可要报官了。”
“报官?”绯衣少女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抬手摸了摸头上的两片珠花,嘲弄地看向男孩。
少年忽略当剑拔弩张的气氛,抬脚向弦乐走去,停在两人中间。
“你是她什么人,就敢多管闲事?“”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从背篓掏出一把点锄,冷冷看着她。
绯衣少女收起笑容,死死盯着少年,如同淬毒的钩子。
“不自量力!”
拆房角落。
弦乐背靠柴垛,咳出一大摊鲜血,虚弱抬头看向面前两人。看着戏剧性的一幕——自己的亲生姐姐欲夺她性命,而一个毫不认识自己的路人却在出手相救。
凡人之躯终究比不过强劲的灵族,结局就是少年被打趴下。
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土地上,绯衣少女漫步向男子走去,少年吐出一口鲜血,捂住胸口一步步后退。
“以清!“
绯衣少女身体一僵,转头看向柴堆角落,“你叫我什么?“
“姐姐,你忘了父王王母后怎么死的吗?” 弦乐捂住胸口慢慢站起身,“怎么?你想和我一样?
“你——”
绯衣少女刚想反驳,远处传来声音。
不远处,丛林里一团黑影。
“队长,西北5里像有那逃女气息!”一人手拿火把,向走上前汇报。
“追!记得留活口!”
“是!”
等到大部队赶来时,弦乐正席地而坐,稳固气息,身旁男孩昏迷不醒。
“罪奴就是罪奴!给我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