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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邵焉扶着案几坐下,方慢悠悠抬眼忘他,眼睛一弯红唇一抿,王昀林心里就鬼使神差冒出几个字。
      她果然开口,吐珠子一般的顺滑念出那几个字,“昀林哥哥。”
      “你难道不知我对你的情意?”
      作态娇嗔,实在甜腻!
      王昀林敛着眉,生怕她又说出什么让人不知如何是好的话,追着问个究竟:“为何?”

      他是个身无功名的人、国公府里又都是各自有盘算的,从上往下从左到右,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归宿。
      他都为她惋惜不已,她竟不觉可惜?!怎么放着皇子妃不做,偏偏就看上他?看上他就算了,既做了他的少夫人就该安分守己,怎么还和七皇子时常书信往来?

      “昀林哥哥恐怕忘了。”微微茶香混着女子身上若有似无的沁人幽甜,被暖气烘得一阵阵袭荡至面上。
      这般攻势下,王昀林也不免在暖香中恍惚了,他见邵焉抬眸望过来,冲着他柔柔一笑。

      她拢着暖炉在手中,灯影落在肩头,又眉头微蹙不知在烦扰什么。
      王昀林耐着性子静静等候她的下一句,审视的目光被暖气熏得也不再锋利。
      她实在是长得好,明艳柔媚晃人眼。

      王昀林看着她又走下地去拨弄炭盆。火钳被光洁如玉的手握住,轻轻翻动。
      只觉得自己见惯了大场面的心因她的动作而翻滚几下。
      倒不知她究竟要说些什么,急死人了!

      良久,邵焉的声音在微小的火花中炸开:“七岁时我入宫做五公主的伴读,夫君和五公主在一处因小狐狸争起来。彼时太后娘娘还在,你颇得重视。太后娘娘便让你与五公主比猜灯谜,谁答出来了狐狸就是谁的。”
      “可内侍一个没抱住,狐狸抓着灯笼跑了,火烛落了下来。”

      王昀林初时还不明所以,听到这儿记忆也清晰起来。
      他掀开被子一角,坐在床边。
      “竟然是你?”
      他早忘了个干净。

      那握着火钳的手几乎翻遍了每一块银炭,终于停了下来。
      王昀林听见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该有些更温情的反应的。
      但到底是在战场上手起刀落的冷面都尉,心情悠荡一时也很快就过去,在闺房里也心硬如石。
      王昀林又躺了回去,“这么点小事,我都忘了。”

      他没有过多评说,却也让邵焉感觉吞了颗果子堵在心口,怎么也下不去。
      而脸搁在火盆旁,面颊愈烧愈烈。

      元宵节的宫宴上,后妃以及亲眷大臣的内眷们都在太后宫中做灯谜猜题玩乐。
      火烛跌下的时候火星落在一旁帷帐上,宫人四逃。
      只有小邵焉牢记着在宫内要谨言慎行不可多走一步的话,一直低头专心想着灯谜,思考该怎么悄悄把答案告诉五公主。

      尖叫与火热一起包裹住小邵焉的身侧。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被王家四郎扑倒,与他滚作一团,撞到桌脚。
      而火顺着他的衣袍烧了起来。
      好在王四郎的随侍反应快,抓起边上的茶水就泼了下去。

      邵焉后来听说王昀林的小腿上燎出几个泡。
      自己却是一点伤处都没落。

      直至晚间歇息,嬷嬷替她松散辫子才惊呼,“小姐怎得头皮红了一块!”
      一嚷嚷连母亲都知道了,捧着发细细看了,才猜测是宫内变故时弄掉了一些头发。
      头皮红了一小块,那处的头发明显少了一些。
      大概是王昀林猛扑上来时,被压拽去了。

      那等险情下,小邵焉也未察觉。
      母亲追问:“没掉了什么旁的吧?”
      小邵焉仔细检查了,又看向嬷嬷,得到肯定的点头后才回:“香包玉佩什么的都在,女儿除了被拽去了几根头发再没旁的了。”

      母亲瞪她一眼:“再没旁的了?以后大了,连头发丝都要注意的。”
      她那时候还不甚清晰,后来渐渐大了才知道,自己是要进宫的。自然是连头发丝也要注意。

      她本也以为自己要嫁给皇子,自小就明白大概是这么一条路。是以小时候乖巧端庄,从不出错。才得了太后娘娘赞不绝口的夸奖。
      可年岁见长,渐渐也隐约知道宫里见不得就是个好去处。
      又偏偏让她听见太后娘娘临去前拽着圣上的袖子,逼着圣上赌咒发誓的那些话。才十岁的小姑娘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死死捂住唇鼻屏息。
      直到太后娘娘薨逝,满宫里的人都忙活起来,她才趁人不注意从小柜子里爬出来。
      那日的画面便似一个引子,在心底重现无数次,深刻清晰到能记住所有细节。

      王昀林白日里睡多了,这晚并没能安寝,听得里间有动静,轻唤两声又未得回应。
      便轻手轻脚掀了帘子,站在门框处向里探头。
      他盯着邵焉面上忽然泛起的甜笑,也柔了嘴角。这人睡熟了做什么美梦呢?

      他终于能正大光明地打量她。借着半扇皎洁月光,亦如她半遮半掩的面容。
      看个大概,不得其形。

      休养了两日后,王昀林与邵焉终于出了院子。
      邵焉在家宴上见到那位她自嫁进来后就没怎么见过面的公爹。
      他不像王昀林那般端秀精致,却也气质文质彬彬,任谁见了也不会把他当成是是舞刀弄枪的将军。
      气质相似的俩父子站在一处,却像是大刀在俩人中间砍下一道天堑。
      也能说上两句客套话,却是谁也不看谁。
      倒是那位如夫人素来会处事,纵然王昀林冷着脸,五句话回一句,她也热忱地问这问那。

      三爷本在皖北照顾生意,接了信知道王昀林归家,也立马赶了回来。
      几杯酒下肚,试探的话就紧接着来了。
      “四郎这次回来,宫里定有封赏的,要是陛下高兴,赏个正经的将军顶帽都是行的。”
      王昀林笑笑,“借三叔吉言。”
      “领了封赏,也就如兄长一般,哦还有五郎,都是天子面前行走的人,咱们这一家子也脸上增光。”
      王昀林放下酒杯,直截了当道:“我不在盛京久留。”
      此话一出,众人表情都僵在脸上。

      国公爷肃了脸:“少时顽劣便也罢了,如今既已成家立室,如何还能胡闹?!”
      王昀林咧开嘴,笑得像个几岁顽劣小孩,懒懒向后倚去。
      好好的楠木椅子被他翘起前脚来,晃晃悠悠吊儿郎当,却是一言不发。
      严厉的静默中,坐在王昀林身旁的王瑞林觉得有趣,也学着他四哥的模样,脚撑地身子后仰,把椅子高高翘起。
      却不料气力太小,一个不小心人和椅子一块儿摔在地上。

      仆从扑上去照料哭喊不已的七公子,三爷立身在旁又气又笑。
      吵嚷中王昀林侧过脸来,笑意未去,却撞上女眷桌正对他瞠目而视、一脸不满的邵焉。
      刚刚他伸出脚去绊倒小七的椅子,竟被她瞧见了?

      太夫人兴致全无,吩咐了如夫人给七郎叫来大夫,务必好好查看有没有摔伤了,就回了院子。
      面上其乐融融的家宴就此叫散。

      邵焉与王昀林并行而归,直到身边没了人,她才忽然在树下站定,回头:“你为难小七做什么?”
      王昀林睨她一眼,觉得她对王瑞林的维护毫无道理,面上仍是那副无所谓的作态,“怎得?你竟和他很熟?”
      不免讥道:“不是说一家子无情?”
      邵焉懒得和他争辩,怎么非礼勿听在他这全是废话了,逮着那日偷听墙角的话不放。
      她那句话明显也没把王瑞林算进去,“他还是个小孩,能懂得什么?”
      王昀林撇过脸,不愿再在此事上多费唇舌。只心里觉得好笑,七岁能懂什么?他七岁时什么都懂了。
      知道女孩子的身体软得像团棉花,不用点力气抱不拢。

      可邵焉仍站在那直愣愣地看着他,王昀林也没了伪装的好脾气好性子。
      若有似无的笑霎一收起,显得他侧脸俊冷无情。
      “懒得听他们废话,我不把小七绊倒,话头还一直绕在我身上。”
      “就当是救兄于危难,我定会在别的事上补偿他。”
      邵焉早就猜到是这般缘由,更觉无理,才刚张开了唇,话音还没出。
      那人就又扫过来一眼,语调低低,明显不悦:“怎么?你爱慕于我,嫁过来了就是想管着我?”

      冷风从张开的口中灌入,把人冻得冰凉透底。
      温情皆是表面,他从来就是这样自私又薄情的。
      可他偏坦坦荡荡,将自己的劣处全然摆出。不惧人言,亦任她评说。
      总归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罢了。

      王昀林抬步便走,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扬扬他手里的琉璃灯。
      “怎么?你不走?”
      邵焉这才慢悠悠跟上去,不似刚刚并肩而行,反落后他一步。

      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因前日落了雪的缘故,人走在上面需时刻小心。
      在月光下光亮亮的像硕大的珍珠。
      邵焉忽然想起来,王昀林在南疆的第一年,有托人带些东西回来,当然,其中也有给她这个新婚妻子的。
      一匣子南海珍珠。
      她没想好用来做什么,便一直收在高处。

      邵焉盯着王昀林那宽厚笔直的背影,用眼神猛剜几眼,才低声道,“瑞林是真的很想你,你托人带回来的宝剑他日日不离身,夜里也要悬在床头。”
      男人似是轻叹了口气,停住脚步往边上让了让,手中的琉璃灯也斜向一侧。
      照得鹅卵石莹莹发亮。
      “我知道。”
      “从前我学着长兄对我那样对待他,却总做的不如长兄好,只知道带他玩乐。”
      他摇摇头,忽然认真自省:“你批评的是,我没有做兄长的样子,兄长那样的人才是昭昭明月,我得向兄长那样宽厚才是。”
      邵焉这才笑起来,毫不作假。
      愉悦了后嗓音里都冒着得逞的娇矜,“他很好哄,你多带他出几次门就好了。”

      须臾的争执,被她轻巧的笑声吹散。
      顺着梅香飘走。

      王昀林恍然惊觉,她说的是瑞林真的很想他。那她呢?
      她在佛堂里的那些怨气,可不全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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