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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理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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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胡福生,燕州人,初步推测死因是利器刺穿咽喉导致窒息。”仵作将报告文书放在褚峰回的桌上,“ 褚大人,这是胡福生的户籍资料,还有他的死因报告,请您过目。”
褚峰回点了点头,接过文书翻看了起来。
胡福生被刺一案,因目击百姓过多,影响过于恶劣,且牵扯重要人物,被京兆尹移交大理寺处理。
褚峰回合上文书,心里有了猜测。
众目睽睽之下,居然直接行刺,说明刺客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也并不惧怕来自官方的追查。
但据目击证人所说,胡福生在死前走进了百香茶楼,并且和掌柜对话。
胡福生手里掌握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为什么胡福生有一段生平履历被人为抹去了?这和这场刺杀有关吗?他是否知道自己被追杀?他在临终前又说了些什么?他为什么要走进百香茶楼……
问题太多了,褚峰回只能先召集现场证人一个一个询问。
他在文书中翻翻找找,找到了那本登记了证人名字和住址的册子。
“蔡家庆,家住康宁街,经营着豆腐摊;周倩,家住朱雀街,其夫周旺财,做着中间人的工作……”
他的目光划过一众人名,最后定在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上。
元廷羽。
“五皇子怎么也掺和在里面?他在茶楼是和谁一同商事吗?”褚峰回蹙眉,若有所思。
怪不得突然将事情移交大理寺,一个小小的胡福生被刺案,究竟牵扯进了多少人?
直觉让褚峰回不要再继续查下去。
可不查的话……又怎么对得起他这一身官服?怎么对得起身后的百姓?
虽然褚峰回信奉做官的中庸之道,但在其位谋其职,本职工作还是要做好的。
褚峰回心中暗下决心,决定先前往皇宫询问五皇子取证。
……
一天前,百香茶楼。
褚明言瞪大了眼睛,看着飞溅的血染红了掌柜的脸。他下意识上前想要给胡福生做急救措施。
掌柜的也异常惊讶,他眼球爆出,嘴唇颤抖,手指亦颤抖地指着倒地的客人。
“死……死人了——!!!”
元廷羽也很讶异,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并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拦下想要上前救人的褚明言:“褚弟,不要冲动。刺客可能还没走,安全第一位。”
褚明言没有回他,只一昧地向前冲。
虽然知道古代的人视人命如草菅,但这样的谋杀案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是十分具有冲击性的。
褚明言现在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上去救人都是下意识的举动。
元廷羽一个不小心,褚明言就已经甩开他上前。
他刚蹲下准备为胡福生急救,就听见他似乎在说些什么。
“无辜……无辜……”
霎时,又一支利剑朝他射来。
“唔——”剧烈的疼痛在元廷羽掌心蔓延,血液顺着剑尖滑下,在褚明言的眼前滴落成血花。
元廷羽丢掉利剑,一把将他拉开。
“冷静点了吗?”虽然手掌受了伤,但元廷羽依然是那幅冷静自持的模样。
褚明言愣愣的,似乎是在回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对……对不起……”他回过神,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元廷羽看向他的目光柔和,轻声道:“没事,你秉性善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难免失了分寸。只是在白玉京,秉性善良的人是活不下来的。”
他另一只完好的手拍了拍褚明言的背部,安抚着这个情绪激动的青年。
“你能想着去救人,已经很好了。”元廷羽抿了抿唇,又补充道。
褚明言这才想起他受伤的手,提议道:“我来帮你包扎吧。”
他用自带的金疮药和里衣撕成的布条为元廷羽简单包扎了一下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后,有些自弃地坐在旁边。
他的情绪不高,甚至说有些自闭。
在古代,人命原来是如此低贱的存在吗?只是走在街边,就可能有人丧命……
褚明言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却有不知道该怎么做——在这个时代,他的存在显得如此渺小。
元廷羽为了转移他的注意,便又继续说道:“那人的死很有问题,加之我在这场谋杀中又受了伤,这个案子多半会交给大理寺查办。”
大理寺?只这一个词,就把褚明言的情绪调动了,他顿时有些慌张。
褚峰回就是大理寺丞,万一查案的时候和大哥碰上了怎么办?
这份慌张被元廷羽察觉,联合前面说到褚峰回时褚明言情绪的低落,元廷羽心中有了猜测。
褚明言在家中犯错因此不敢回家?还是和褚峰回的关系出了问题?
他压下心中猜想,提议道:“你若是不想暴露身份,待会在证人登记的时候写我护卫宋衡的名字,衡是衡山的衡。”
褚明言看他仿佛看见了救世主,眼中尽是感激。
前有杀人的刺激,后有褚峰回的压迫,褚明言一时竟没想起他从未和元廷羽说过自己和褚府的事情。
甚至心中还认为元廷羽是个好人。
……
“五皇子殿下,叨扰了。”褚峰回抬手行礼。
他深知这位深居简出不谙世事的五皇子绝对不如表面单纯,这次的问话能问到多少,全取决于元廷羽能给他透露多少。
不……或许可以诈一诈。
元廷羽面带温和微笑,示意他坐在对面。身旁的侍女立刻为褚峰回斟满热茶。
褚峰回没有立刻提问,目光落在了元廷羽那只包扎得整整齐齐的手。
元廷羽将手从膝盖上搁置在桌面上,“……见笑了,那日保护侍卫不慎受伤了。”
褚峰回直觉他的话中有些许不对:“保护侍卫?不应该侍卫保护殿下吗?”
元廷羽笑容未变:“毕竟是我的手下,我不希望他在护卫我的任务中重伤甚至身亡,受点小伤又有何妨?”
“殿下真是有颗慈爱之心。”褚峰回点了点头,“昨日,殿下为何前往百香茶楼?”
谎言若要说的真,那就应该几分真,几分假。
“我与护卫为了躲雨,遂前往茶馆。”
“按道理来说,作为皇子您不该随意出宫的。”
元廷羽料到他会这么问,手指轻轻一点身侧放着的折子:“我替父皇视察民间,文书也已经写好了。”
“胡福生被刺时,你听见了什么,又看见了什么?”褚峰回说话时,双眼仔细观察着元廷羽的表情。
但元廷羽依然滴水不漏:“我并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你知道的,那个位置,我背对着他,且我在与护卫说话。”
“如果是那个位置,不会被刺客袭击吧?照这么推测,五皇子殿下为何手会受伤?”褚峰回依然直视着元廷羽。
只要元廷羽有一点异动……他或许就能获得更大的线索。
“我的护卫想要上前查看死者情况。”元廷羽的指节轻敲桌面,“毕竟作为梁国的一名皇子,寻找线索,抓住凶手,是我应该做的。”
“那么您有什么获得吗?”
元廷羽笑道:“没有。”
见褚峰回许久没有说话,元廷羽继续问道:“褚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褚峰回抬起头:“殿下,骗我来说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除非……你想要隐瞒一些存在。”
元廷羽指节依然轻敲着桌面,只是有两声明显较轻。
果然,诈出来了。褚峰回内心了然。
他在来之前,心中就已经做好了演练。
结合一些证词,褚峰回对于当时的情况了如指掌。
包括元廷羽口中那位护卫的存在,也是属实的。
但褚峰回听完元廷羽的证词,依然感到有些疑惑——他总觉得元廷羽的话哪里很奇怪。
按照元廷羽低调谨慎的性格,他的护卫会如此莽撞,在明知道刺客有可能继续守着的情况下,上前查找线索吗?
于是褚峰回便有了一个猜测:元廷羽口中的护卫,真的是他的护卫吗?他是否在用护卫之名和权利之便,隐瞒一些存在。
那位被隐瞒的目击证人,会有新的线索吗?
元廷羽轻叹一声:“还是瞒不过大人您啊,您拥有鸿鹄之志,八斗之才,委身于一份小小的大理寺寺丞之位,真的不会心有不甘吗?”
“在其位谋其政,一直都是我的信条。不存在委屈谁,只要能为百姓做些实事就好。”褚峰回答道。
只是……他这份才华在现在不适合被看见。这一点,二人心知肚明。
只能尽力做好一位寺丞应该做的事情。
但褚峰回的眼神澄澈,目光坚定,让元廷羽摇头笑起来。
“你们……还真是像啊。”他低声呢喃。他的声音太低太轻,褚峰回并没有听清。
“什么?”褚峰回下意识追问道。
元廷羽摇了摇头:“没什么,恕我不能告诉你他究竟是谁。一切以他的意志为主,我答应过他的。”
元廷羽口中的他是谁?褚峰回蹙着眉头心想。
元廷羽软硬都不吃,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了。褚峰回也在心中叹了口气。
比如,找到那位被元廷羽刻意隐瞒了存在的目击证人。
与此同时,在店中擦着桌柜的褚明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谁在想我?”
褚明言摇了摇头,继续干着手里点活。
今天吴叔有事出门,店里只有他一个人。
想着今晚就能住进新房子里,褚明言心情有些激动。
盈运珠宝铺一如既往地没什么生意,褚明言打扫完卫生之后,坐在了吴叔的位置上。
果然舒服啊……他半躺在摇椅上,一摇一晃。
就当褚明言以为今天也是平平无奇浑水摸鱼的一天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的吵闹,随后是一声锐利的尖叫。
“这又是干嘛了?”褚明言瞬间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清醒,他弹射起身,站在门前察看情况。
在珠宝铺子的斜对面,一位妇女跪坐在地上,手里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孩子,而她孩子的双手正在被两个侍卫抓着往外拽。
小孩因为极度痛苦,哭声愈发大。
侍卫的身后,一位身着华服的公子以折扇掩唇,居高临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蝼蚁。
褚明言拳头硬了硬,但顾及此刻自己的身份不便暴露,只得暗暗祈求官兵到来。
“——啊!不要!!”妇女此时泪流满面,她知道只要她一松手,她的孩子就要被打死了。
她苦苦哀求:“贵人——我知道这件事是松儿的不对,求求您了,您要多少钱我都答应——我给您当牛做马,您就放过我的松儿吧!!”
“呵……”华服青年轻笑一声,“我缺那一个奴婢吗?”他的声音清冽动听,但行为言语却极度恶劣。
“寅虎,给我打。”一声令下,其中一位五大三粗的侍卫飞身一脚,把妇女一脚踹飞。
“娘——”小孩拼命挣扎着,但是稚子又怎么抵得过成人的力量。
寅虎动作极快地拔出匕首,朝小孩刺去。
旁边的寅龙双手制住小孩的四肢,目光冷漠。
小孩也像是预知到了自己的命运,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旁边围着的观众很多,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
那可是丞相之子,程旭安。
妇女已经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能哀嚎:“我的松儿——!!”
“给我住手——”一只白皙的手截住寅虎的腕部,带着极大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