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佰门灯》会飞的椰子

5、第 5 章

　　白孔西皱眉看向身旁，“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得听我的。”

　　白孔西转头看向卜岩，正要反驳，却蓦地愣住——卜岩将他厚重的刘海全部撩起，露出秀美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当他的眼眸轻抬时，仿佛有碎光洒在澄澈的海面上，在那双眼里明明灭灭。

　　卜岩感受到身旁人的视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傻了？果然是个呆子。”

　　白孔西回过神，继续追问：“你经常挨打？”

　　“嗯。”

　　“你多大了？”

　　“十七。问这个干嘛？”

　　听到这个数字，白孔西的心猛地一沉。他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卜岩对他的突然安静感到不解，偏过头去，伸手轻轻抚过白孔西的睫毛，“你睫毛好长啊。”

　　白孔西吓了一跳，刚要躲开手腕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卜岩的无名指抵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就是太窝囊了。”

　　白孔西本看向地面的眼睛转过来盯着卜岩，看着他仔细打量自己的眼神，嗤笑一声，“不窝囊就像你一样老是作死挨打？”

　　这时，下课铃声骤然响起。两人迅速站直。教室门被猛地推开，老师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骂了声“杂种”才扬长而去。

　　待老师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教室里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正值午饭时间，学生们涌出教室，说说笑笑，与课堂上的死寂判若两人。

　　“走吧。你请我吃饭。”卜岩拽着白孔西就往楼梯口走去。

　　“为什么是我请？”白孔西挣扎了一下，正好被下楼的学生撞了个趔趄，跌进卜岩怀里。

　　卜岩将厚重的刘海重新放下，轻笑道：“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白孔西撑着他的胸膛站直身子，眼角的伤处因碰撞阵阵作痛。

　　“你有病啊。”

　　“对啊。”卜岩抬起他的脸，仔细查看他眼角的伤势，“我有抑郁症，还有遗传性心脏病，结膜炎……”

　　说着，他忽然伸出舌头轻轻舔过白孔西发青的眼角。感受到湿润的触感，白孔西猛地抬头，正好撞上卜岩的下巴。

　　“我靠，你有病啊！”卜岩含着被咬痛的舌头怒视他。

　　“不是，你真的有病吧？”白孔西睁大眼睛，“你舔我干什么？”

　　“消毒啊，”卜岩大着舌头回答，“网上不是说唾液能消炎吗？”

　　白孔西只觉得头皮上的神经突突的，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在拥挤的人潮中穿行。

　　“走慢点嘛。”卜岩笑着追上来，眼底却掠过一丝暗影。

　　直到走出教学楼，白孔西才从熙攘人群中脱身。他抬头望向尚未暗沉的天空，觉得天色蓝得过分，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一层淡蓝的薄晕。

　　“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卜岩自来熟地把手搭上白孔西的肩膀，却被对方一巴掌拍开。他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白孔西身边，语气里带着几分哄劝。

　　白孔西并不清楚食堂的具体位置，但并不想开口询问，只管随着人流向前走。穿过一条长长的林荫小道，终于在鹅卵石路的尽头看见了挂着食堂招牌的建筑。

　　食堂相当宽敞，足足有四层楼高，每一层都飘荡着不同地域的美食香气。白孔西随意扫视一圈，选了家水煮鱼的窗口开始排队。

　　“美人，看我一眼行不行？”卜岩突然把脑袋探到白孔西面前，眼眶湿润地望着他。

　　白孔西低头一看，只觉眼皮一跳，“你哭了？”

　　“嗯。”卜岩把脸埋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

　　白孔西用手指抬起卜岩的下巴，发现对方眼角泛红，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哭什么？”

　　“我以为你生我气了。”

　　“就因为这个？你随便为了一个不熟的人掉眼泪？”

　　“才······”

　　不等卜岩回答，白孔西突然把手指插进了他的鼻孔。

　　“弱鸡。”

　　“我靠！疼疼疼疼……”

　　卜岩还在揉着发红的鼻子低声抱怨，两人已经随着队伍挪到了窗口最前方。

　　“小伙子，想吃点什么？”打饭阿姨热情地招呼着，手里的勺子还在冒着热气。

　　“水煮鱼，两份，要特辣。”

　　“等等，我不能吃……”

　　卜岩的抗议还没说完，白孔西已经利落地刷了饭卡，转身拽着他就往取餐区走。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疑。

　　被强行拖走的卜岩生无可恋地跟在后面，在取餐窗口前愁眉苦脸地站定。

　　“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没那个闲工夫。”白孔西借着厨房窗口的反光整理了下头发，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真的吃不了辣。”

　　“我也没兴趣打听你的口味。”白孔西瞥了他一眼，“我吃什么就请你什么，爱吃不吃。”

　　卜岩用筷子一下下戳着盘子里的鱼肉，食堂里的风扇嗡嗡转着，饭菜的热气混着隔壁桌飘来的辣椒味直往鼻尖钻，他眉头紧锁，直到把整块雪白的鱼肉戳成了碎渣，也没动一口。

　　“不吃别糟蹋。” 白孔西抬起眼，瞪着卜岩，筷子在瓷碗边缘轻轻敲了一下，清脆的声响盖过了远处的谈笑声。

　　“老大，我真吃不了辣，” 卜岩连忙赔着笑脸，指尖捏着筷子微微收紧，目光扫过桌上红油发亮的菜碟，语气软了下来，“那我不吃，让我的筷子尝尝味道也不行吗？”

　　“筷子能尝到什么味道？它又不是人。”

　　白孔西没再看他，低下头继续埋头吃饭，咀嚼的声音在周围碗筷碰撞的脆响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你能尝到味道吗？”

　　卜岩的声音压得略低，刚好穿过食堂里此起彼伏的喧闹传到白孔西耳边。

　　白孔西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指尖微微发紧，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照进来，在他碗沿投下一道光斑，他随即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舀起一勺米饭慢慢送进嘴里。

　　卜岩看着眼前的人，鼻尖萦绕着食堂特有的饭菜香与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心里涌上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他往前凑近一点，抬手想把白孔西鼻尖沾着的那一粒米抹掉。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白孔西皮肤的那一瞬间，白孔西像是被吓到一般，猛地向后一靠 ——“哗啦” 一声，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划破了食堂的热闹，连人带椅子失去平衡，重重翻倒在地上。

　　砰！

　　一声闷响，喧闹的食堂瞬间安静下来，风扇的嗡嗡声此刻显得格外突兀，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黏在了他们身上。

　　卜岩眼角的余光瞥见教导主任正迈着大步朝这边走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 “噔噔” 的声响，他心里一紧，来不及多说，抬腿跨过桌子，一把将白孔西拉了起来，拽着他就往食堂外跑。

　　白孔西只记得，当余光扫到那个快速靠近的中年男人时，身体像是本能般做出了反应，脑子里一阵阵发麻，像有电流窜过，耳边还残留着食堂里骤然静止的寂静，他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卜岩拽着，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食堂，门外的热风瞬间裹住了两人。

　　“走小道，这边翻过去就是体育器材室。”

　　卜岩一边跑，一边急促地对身后的白孔西说，小道两旁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遮住了部分阳光。两人一前一后翻过围栏，金属栏杆碰撞发出 “哐当” 一声，卜岩一手拉开器材室积灰的木门，一手将白孔西推进去，紧接着转身锁上门，把身后教导主任的呵斥声和远处隐约的喧闹声彻底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