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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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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
也不知该致谁,索性留个我的名字吧,灶门炭治郎。
已经许久没有写信了,自从香奈乎和她丈夫带着儿女搬离日本,去往我看不到的远方,那些回忆好像也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模糊了。
也不知葵和伊之助怎么样,他们也离我太远了。
祢豆子和善逸一切都好,他们的孩子也一切都好,两个都是儿子,祢豆子说想要个女儿,我想如果有女儿,一定会像她一样漂亮可爱,但一切都随缘,只要他们好就什么都好。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致,还是我:
今天上了山,想去看看曾经和家人一起住的房子。
但走到一半还是放弃了。
十多年过去,果然还是久疏锻炼,走到半山腰就迈不开脚。
想上不能上,想下不能下。
有点没用。
致我:
辉利哉来了一封信。
我希望信里所述之事皆不会成真。
我们的悲剧发生一次就够了,世界难道一定要像他所想那样运转吗?
他是错的。
致我:
明天我便进城。
他是错的,发生的一切都是错的。
你是错的。
为什么……
(一片血污遮住了剩下的字)
致——
我该怎样称呼我自己,或许是一个亡灵?
我以为我睡了千千万万年,祢豆子却告诉我是两周,她见我笑,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让她担心了,是我不好。
我只是觉得时间真的是骗子,我用十多年忘记的事情,以为重复千千万万年才够被唤醒,梦醒后,才发现只不过是短短的十多天。
我还想活着,我还有太多事没有做,我要去做。
但我不希望是他让我活着。
这让我觉得我十多年的人生,都是徒劳。
致祢豆子:
回家了,勿念。
致我:
开个玩笑,上面那封信可不敢寄出去,祢豆子会上门来杀了我的。
致山上的树:
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有点病了。
砍了你们真是对不起。
但我有把你们雕得很漂亮,很漂亮的哦。
致辉利哉:
与其在我门口扔钱,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处境。
当然,这封信我不会寄出去。
再不赞同,你也过得挺惨的,不给你找事了,也望你安好吧。
致我: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致我:
该出门了吧。
致我:
山上时常会有声音,有血腥味。
我的鼻子到底什么时候坏?
就像我的身体一样,变得动弹不得。
致我:
如果早一点发现,会不会能够救下她?
致我:
那个孩子不太好。
又让祢豆子担心了,但我实在不知道该去找谁。
致我:
终于退烧了,辉利哉送来的钱还是有用的。
致我:
去那位姑娘的家里看了看,就在翻过山的那个村庄。
家里没留下一点关于她的痕迹,好像丢掉她就像是丢掉了累赘。
她的婆婆公公给儿子送行,笑得很开心。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杀了他们。
可我不要变得和他一样。
致我:
小阳多了很多哥哥姐姐,他们都很喜欢我。
但我宁愿我一辈子也不要遇见他们。
他们理应被除我以外的,他们的家人爱着。
致我:
在镇子里开办了一家福利院,希望他们都有家。
辉利哉来信让我不要这样做,让我不要管。
我没理他,他该来买我的木雕了,毕竟那年可没找他要赔偿费。
致我:
可笑。
可笑!可笑!
致我:
他说的居然是对的。
居然是对的。
致我:
很久没有开窑了,今天给自己烧了一个杯子。
也许只有这样能让我心里平静一些。
致我:
那些孩子才不是什么“英灵的遗孤”。
他们是被你们抛下的!他们不是工具,他们不是你们拿来宣扬战争的筹码。
他们不是工具。
你们能不能把那些孩子,当成真正的孩子看。
他们不是工具。
我不会允许你们就这样把他们活生生吃掉。
致我:
日轮刀钝了。
我也钝了。
竟没能一下砍断那些畜生的头。
辉利哉让我顾全大局,可如果我连那些小小的孩子们都没办法保护,如果战争连孩子都不能放过,世界便早该毁灭了。
上次见到辉利哉还是在病床前,他老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他说我看起来比他健康年轻。
我说当然,我会活到看到战争结束的日子,然后看着那些孩子高飞,飞到很远很远,飞到我放眼望不到的地方去。
辉利哉笑了,他说他一直很佩服我,然后送了我一坛酒。
他竟也开始酗酒,在这个世道里用酒精麻痹自己。
我没什么值得他佩服的,我们都是走不出的俗人。
致我:
头很疼很晕。
很不清醒。
我突然想要写些什么。
还是把辉利哉的那坛酒喝了,因为看到了放在架子上的那个酒杯。
一直不知道酒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喝的,他总喜欢。
记不清是具体是什么时候,出任务的路上,他来找我。
那天的月亮很亮,他的眼睛红得像血,我拔刀,他却大笑着饮下一口酒,强行喂给了我。
很苦,很辣,我咳得几欲窒息,而他摇摇头,说我糟蹋了他的好东西,那可是他搜罗的最好的酒,专门要给我。
可我讨厌酒,也憎恶他。
他说我恨他没关系,可酒是真的好酒,我该记着这个味道。
我确实记着。
■■,你也记住,此后我喝的每一口酒,每一口,都要比那次更加美味。
致我:
我是真的喝醉了。
划掉吧。
那是不该再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致我:
很久没有写信了。
战争还在继续,我一个人真的做不了什么,我是个无能的人。
那些孩子们走了很多,他们去往了战场。
我不断给他们说那都是假的,什么为了国家的荣誉而战,都是骗人的。
可我一人又该怎样抗衡?
致我:
小阳没能救回来。
那个我从山中捡回来的孩子,还不到六岁,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她的母亲多么爱她。
那个勇敢的姑娘拼了命逃走,要让她的孩子远离战争。
我却没能继续保护她。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致我:
很好笑。
那个男人回来了,带着功勋。
他的事迹都翻过山传到了我在的镇子,他是战争的英雄,他是帝国的勇者,他是……
他是该死的罪人。
无惨:
你是对的。
我早该在那一年就杀了他们。
六年后,我终于知道了那个姑娘的名字,叫澄子,很温柔的名字,很适合她。
她一定是一个温婉而勇敢的姑娘。
我找到她们的时候,澄子已经用石头把自己的腹部割烂了,硬生生把孩子从子宫里扯了出来,如果她不这样做,阳子会死,而她这样做了,我也没能让阳子活下来。
我是罪人,我的一生都将要赎罪。
而他们却已经把澄子忘了,他们喜气洋洋地迎娶了另一个女孩,一个和澄子不一样,热爱着丈夫功勋的女孩。
我无法抑制我内心的冲动。
无惨,是不是你还活在我的身体里。
就像那一年,你把我从生死线上救回来。
或者,我已经变成了你。
可我还是和你有点不一样的,对吧?我没下手。
那个女孩何其无辜,她只是做出了她的选择,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而我有罪,罪人只能审判罪人,我不配审判她。
她们的罪,我要还一辈子。
无惨:
无限城里,你问我,我希望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
那时我回答,没有你,什么都会变好。
我错了。
没有你,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无惨:
很累了。
但我有什么资格停下?
无惨:
架子满了。
记忆里的人只能作为木雕活在我的生命里。
无惨:
酒还是很难喝。
无惨:
你最近出现在我梦里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了?
你闲得没事干吗?
灶门炭治郎,你什么时候才能争口气,连恨也不要再留给他一点。
无惨:
我等的日子,好像要来了。
无惨:
战争结束了。
我们战败了。
新的生活要开始了,这是最后一封信了,我会继续遗忘你。
致——
还是致我吧。
不知不觉几十年都过去了,无意中翻出这些信件,再读心中却还有波澜。
我终究还是个俗人,放不下,忘不了。
但所幸是我们的孩子们,善逸和祢豆子的孩子们,他们生在阳光下。
今天我去了山上,曾经花了几十年也没登上去的顶,被我在九十高龄登上去了,原来并不是我不厉害了。
可惜,没能找到当年的痕迹。
有些时候确实是这样,想要逃避的东西,逃着逃着就找不到了,那些年的记忆,也快被湮没在时间里了。
只有一个人还锲而不舍找到我,给我说我死了,就可以选择和他走。
我才不要跟他走。
世界这样美好,我还想多看一眼。
再让我多看一眼。
如果我走了,孩子们,请替我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