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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双局相扣 ...

  •   子时的御花园浸在溶溶月色里,寒风卷着梅香掠过玲珑亭的飞檐,楚曦拢了拢披风的领口,握着那枚雕龙令牌的指尖已沁出薄汗。
      石板路被霜雪覆了一层白,踩上去咯吱轻响,在这万籁俱寂的宫苑里,竟像是敲在人心上的鼓点。她走到玲珑亭外,未等通传,便听见亭内传来皇帝低沉的嗓音:“进来。”
      推开门的刹那,烛火摇曳的光斜斜打在她脸上,楚曦抬眼,正对上皇帝落在她身上的、探究又深邃的目光。
      “民女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深夜召民女前来有何吩咐。”
      “听说圣女今日还去见了丽妃?不知你们都说了什么?”苏砚琛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盯着楚曦看。
      “丽妃娘娘忧心陛下龙体,询问了民女您的病情。”楚曦垂下目光,遮掩住内心的情绪。
      “她是在乎孤的身体还是在乎她的未来,亦或是她的家族在乎孤寿命,孤清楚,想必你也清楚,孤想要你做孤的棋子,替孤告知天下孤命不久矣的‘事实’,钓出蛀虫。”他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语气更是不容置喙。
      “民女从小出生乡野,不懂朝政只略通医术,且陛下的病情并没有那般凶险,似是故意为之。”楚曦婉言拒绝。
      “你在威胁孤?”苏砚琛掐住楚曦的脖子,眼神锋利起来,身上散发出摄人的气势,迫人心魂。
      “孤记得,你与那圣医族族长相依为命?你说孤把圣医族屠了嫁祸给神佛,孤再为他们立碑,百姓会不会称赞孤仁德?”苏砚琛勾起嘴角,欣赏楚曦不停挣扎的模样。
      楚曦脖颈被扼,脸涨得通红,却硬是抬眼瞪着他,声音嘶哑:“陛下敢动圣医族,天下医者若知道都会记恨您。您的江山,离了医术支撑,能稳多久?”
      “你觉得孤会让世人知道?能有第一个圣医族,何愁没有下一个?”苏砚琛不屑的俯视着楚曦,“孤奉劝你乖乖听话做孤的棋子,别自讨苦吃。”
      楚曦攥紧的手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脖颈上的力道还在加重,她看着苏砚琛冷戾的眼神,终究是缓缓垂下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不甘:“民女……遵旨。”
      “圣女生得这般好看,若是成了哑巴,或是没了这张脸,岂不可惜?管好你的嘴,退下吧。”苏砚琛松手,转身抄起茶盏,指腹摩挲着杯沿,眼尾都没扫她。
      楚曦捂着脖颈后退几步,指尖触到脖颈上的红痕,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却还是低眉顺眼地躬身告退,只是没人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捏了一枚淬了麻药的银针。
      那枚银针的针尖冰凉,一如她此刻的心思——苏砚琛想让她做棋子,那她便先顺着棋盘走,只是这棋,该怎么走,未必是由他说的算。
      凝香阁内,青黛小心翼翼的为楚曦的脖子上药。
      “小姐怎么出去一趟还将自己伤了?”青黛神色满是关切。
      “不过是陛下威胁我的手段而已,你去准备纸墨吧,我想作画。”楚曦挡开青黛的手。
      青黛应声退下,取来纸墨时,楚曦却已立在窗前,望着庭中一株将谢未谢的海棠出神。她提起笔,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
      窗外有风穿过枝叶,沙沙的声响,像极了宫闱深处无声的密语。苏砚琛的红痕是警告,也是试探。他既要她做棋子,必已布好棋局,只等她入瓮。
      笔尖轻轻落下,在素白宣纸上勾勒了几笔——是一只困于笼中的雀鸟,细爪抓着横杆,鸟喙微张,似在啼鸣,又似在无声审视笼外执锁之人。
      “小姐,这……”青黛不解。
      楚曦搁下笔,指尖拂过未干的墨迹。“青黛,你说这雀儿,若要出笼,是该啄断笼门,还是该等那执锁之人,亲自将它放出?”
      青黛茫然摇头。
      楚曦将那纸轻轻揉皱,投入一旁燃着的香炉中。火舌倏地舔舐上来,墨迹与纸张顷刻化作灰烬,一缕青烟散入空中。
      “都不对。”她转身,眸色沉静如水,“它得先让执锁的人相信,它甘心在笼中歌唱。然后,在他最松懈的时候,啄断的……或许不是笼门。”
      青黛的神色依旧是有些不解,楚曦却未在开口,陷入沉思。
      翌日,旭日东升,将清晨的薄雾揉碎成金箔般的光点,落在凝香阁的窗棂上。
      咚咚,一阵有规律的叩门声响起。“圣女,太后娘娘圣体有恙,让老奴请圣女去把脉。”
      楚曦闻声抬眸,眸光微凝,冲青黛递了个眼色。青黛会意,快步上前开门,门外立着的李嬷嬷躬身行礼,神色却没有多焦急。
      楚曦注意到了,心下了然。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稍稍敛神,让青黛提起药箱跟了上去。
      行至寿康宫内,楚曦弯身行礼,太后抬手免了楚曦的礼。替太后把完脉后,果然如楚曦所想,太后的身体并无大碍。
      “回禀太后,您的身体康健,并无不妥。”
      太后并未说话,反而是太后身边的李嬷嬷开口,“胡说,经太医院诊治,太后娘娘分明身体有恙。”
      “若是一个人被世人说有病,而只有你看出来他并无不妥,哀家想圣女聪慧自然知道怎么选。”
      楚曦垂眸,指尖轻捻袖角,语气不卑不亢:“回太后,世人眼目所及,或为表象,医者诊脉断症,凭的是脉象虚实,而非口舌传言。但太后既存此意,曦便有一法——对外依太医院的说法拟方调养,内里则用平和药膳固本,既全了世人眼中的‘病’,也护了太后真正的康健。”
      说罢,她抬眸看向太后,眼底清明无波,“如此,既不违医者本心,也不负太后的提点。”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哀家果然没有看错,圣女当真是聪慧无双。哀家要你如实告知皇帝的病情。”
      楚曦知道当今陛下与太后并非是亲母子,太后是陛下的嫡母,而其生身母亲早已香消玉殒,如今不过是面和心不和罢了。
      楚曦虽知道左右逢迎不是良策,但选择苏砚琛也不一定是明智之举,不若利用这层关系,让他们互相牵制,再观察观察。
      当即回道,“回禀太后,民女的诊断与太医院一致,并未看出其他。”
      太后闻言,指尖缓缓摩挲着腕间的玉镯,眸光沉沉地打量着楚曦,半晌才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哦?太医院的诊断,哀家倒是不信。”
      她抬手示意身边嬷嬷上前,嬷嬷立刻捧来一个锦盒,太后掀开盒盖,里面是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这枚暖玉,是先帝赐给哀家的,你且拿着。往后在宫里,若有人敢为难你,便拿它出来。”
      楚曦心头一凛,太后这是明着示好,实则将她绑在自己的船上。她躬身接过玉佩,语气依旧恭谨:“谢太后恩典,民女不敢辜负。”
      太后摆了摆手,语气淡了几分:“下去吧,哀家累了。但皇帝的病,你若看出什么,不必藏着,只管来告诉哀家。”
      楚曦应声告退,转身走出寿康宫时,指尖捏着那枚暖玉,只觉触手生凉。青黛跟在她身后,低声问:“圣女,太后这是何意啊?”
      楚曦脚步微顿,望向远处巍峨的宫殿,声音轻得像风:“无非是想让我做她的眼,看清楚那龙椅上的人,到底还能坐多久。”
      楚曦将盒子递给青黛,青黛看到盒子底部似有些鼓,伸手掀开,发现有张纸条。“小姐,你看。”
      楚曦接过,那纸条上只写着四个墨字——皇帝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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