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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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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点,雨下得像天在泼水。
整条街浸没在沉郁的墨色里,雨水冲刷着路面,泛着冷冽的微光。唯有“清许宠物医院”的灯还亮着,透过玻璃门晕开一片惨白,在雨夜里孤零零地悬着,像一座漂流的岛屿。
手术台上,一只虎斑猫四脚朝天,眼神里写满了一种哲学性的绝望——那种仿佛看透命运却又无力反抗的绝望。
沈清许站在台前,手套雪白,刀锋寒亮。她的手很稳,下刀时流畅得像是划过温热的黄油,精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残忍美感。
虎斑猫在麻醉中灵魂出窍,意识飘忽间只剩一个念头:“这女巫……她真的……噶得……好熟练……”
灯灭了。沈清许摘下手套,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光辉——那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完成使命后的、近乎神圣的平静。她低头在记账本上轻轻一勾,低声自语:“第九对,功德+1。”
声音很轻,落在空荡的诊所里,却莫名有种仪式感。
休息间里,麻药渐退的虎斑猫悠悠转醒。它下意识地往下腹一摸——空空如也。
下一秒,凄厉的哭声响彻房间:“妈——!你说街角不能去!有噶蛋狂魔!我不听!现在我真成妹妹了!!!”
哭声在雨夜里飘出去,又被雨声吞没。
沈清许,24岁,宠物医生,兼职流浪动物救助。
副业:噶蛋仙人。
传闻在流浪猫界,她已登顶“暗网通缉榜”榜首,赏金高达十箱顶级猫条(但至今无猫敢来领——毕竟来了可能就走不了了)。
对此,沈清许本人毫不知情。她正对着记账本傻乐,眼睛弯成月牙:“今天业绩破纪录,十对蛋蛋,可以买那套新的手术刀了……”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汪!汪汪!”
平时安静如鸡的萨摩耶“逗逗”突然狂吠起来,尾巴死死夹成一根避雷针,浑身发抖。
高处笼子里,那只因抑郁而秃毛的和尚鹦鹉“球球”竟蹦出一句清晰的人话,声音尖细颤抖:
“他来了……那个男人……带着他的蛋来了……”
沈清许一愣,抬头看向鹦鹉:“球球,你再说一句?说‘姐姐真美’?”
球球紧闭鸟嘴,全身的毛都吓蓬了,活像一颗发抖的蒲公英。
门外,忽然传来低吼——不是狗,不是猫,更不像任何她熟悉的动物。那声音低沉、厚重,裹挟着风雨传来,仿佛某种古老兽类的叹息。
沈清许皱了皱眉,抄起门边的长柄伞冲了出去。
风雨瞬间糊了她一脸,白大褂下摆立刻湿透。她眯着眼看向街对面低矮的屋顶——
然后,她看见了。
五只猴子,围着一只黑猫。
猴子动作快得不像现实,跳跃扑击间几乎拖出残影;而那只黑猫,竟在围攻中游刃有余,闪转腾挪间带着一种诡异的优雅,仿佛在跳一支致命的舞蹈。
‘我是不是噶蛋噶出幻觉了?’沈清许眨了眨眼。
但她还是喊出了声,声音清亮:“喂!猴哥!以多欺少要不要脸啊!”
正在酝酿杀招的黑猫莫轩脚下一滑,险些从屋檐上栽下去:“???”
这人类是来搞笑的,还是来送菜的?
下一秒,沈清许开始晃伞——不是攻击,而是像在驱赶什么似的,左右摇晃。
在莫轩的妖瞳里,那柄普通的黑色长柄伞却晃出了重影,晃出了一圈圈肉眼不可见的金色涟漪。一股无形的威压随着她的动作弥漫开来,不强烈,却精准地干扰了妖力的流动。
猴子们的动作集体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莫轩瞳孔微缩:‘这女人什么来路?’
但他没犹豫,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破绽,一爪挥出——妖力凝成实质的刃,将一只猴妖狠狠拍飞出去。
剩下的猴子惊骇地看向沈清许(她还在认真晃伞,表情严肃得像在做法),又看向杀气腾腾的莫轩,吱哇乱叫,拖着同伴狼狈窜逃,消失在雨夜深处。
莫轩正要追击,底下传来一声温柔到近乎甜腻的呼唤:
“咪咪~快下来~不怕不怕哦~”
莫轩:“……”
血统高贵、活了三百年的夜魇猫妖,被这一声“咪咪”喊得妖力逆冲,气血翻涌。
他眼前一黑,直直栽了下去。
沈清许稳稳接住,低头一看——
嚯,这猫长得跟反派似的。
通体漆黑,没有一根杂毛,湿漉漉地贴在精瘦的身躯上。一双翡翠般的绿眼在昏光下亮得妖异,此刻正死死瞪着她,哪怕伤口深可见骨,眼神依旧傲得像在说:“凡人,你救我是你的荣幸。”
“乖,带你回家缝缝。”沈清许把它往怀里一塞,转身往回走。
黑猫僵住。
这女人的怀抱……不对劲。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包裹着他,顺着伤口渗入,疼痛竟在以缓慢但清晰的速度消退。那灵力纯净至极,带着草木与阳光的气息,与他体内阴郁的妖力截然不同。
不妙。这是高阶净化术?还是某种古老的治愈天赋?
她到底是噶蛋女巫,还是隐藏在人间的某个老怪物?
回到诊所,沈清许熟练地准备手术。
绑上束缚带时,黑猫终于发出一声压抑的:“喵(你敢)?”
沈清许顺口解释,语气像在哄孩子:“怕你乱动,放心,我只噶蛋,不杀生。”
黑猫:“!!!” 重点是这里吗?!
手术灯亮起。黑猫全程安静如鸡——主要是震惊。这女人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带着那种温和的治愈灵力,伤口在她的手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这根本不是普通兽医该有的能力!
缝完最后一针,沈清许忽然想起什么,动作顿住:“对了,还没看你是弟弟还是妹妹。”
黑猫:“???”
你不要过来啊——!!!
但它重伤未愈,妖力耗尽,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清许拨开它腹部的绒毛,看了一眼,然后笑了:
“哦,是弟弟啊。”
黑猫瞳孔地震:这女人看了我的……我的……
沈清许却惋惜地叹了口气,语气真诚:“可惜伤太重了,不然今天就能凑满十对蛋蛋,破个纪录。”
黑猫彻底石化,绿眼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她是魔鬼。
绝对是。
沈清许把黑猫关进靠墙的玻璃观察柜里,转身准备收拾器械下班。柜子里的黑猫蜷在软垫上,闭着眼,尾巴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玻璃壁,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像是在思考什么深远的问题。
诊所里只剩下器械归位的清脆声响,以及窗外淅沥未止的雨声。就在她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外套时,门外传来了与这雨夜格格不入的、平稳低沉的引擎声。
车灯的光柱切开雨幕,停在了诊所门口。
沈清许从窗口瞥了一眼,动作微顿。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劳斯莱斯,静默地泊在雨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车门打开,一把黑伞率先撑开,接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西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下。他步伐稳健,神色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径直朝着诊所亮灯的门走来。
门铃轻响。
男人推门而入,肩头带着几点湿痕。他先是对沈清许客气地点了点头,目光迅速在诊所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她身上,语气礼貌而急切:“抱歉打扰,小姐。请问……您今晚有没有看到一只黑猫?纯黑色的,眼睛大概是绿色,体型比普通家猫稍大一些。”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描述不够,又补充道:“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有气质的那种。”
沈清许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擦着手:“你的猫?”
“是,是我家……少爷的猫。”男人立刻点头,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熟练地解锁,点开相册,递到沈清许面前,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炫耀,“您看,就是这只。这毛色,油光水滑,像最上等的缎子;这眼神,矜贵又聪明;这气质……”
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确实是一只极为漂亮的黑猫。它蹲在一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丝绒沙发扶手上,背景是豪华的室内陈设。猫儿绿眸微眯,下巴轻抬,仿佛不是在拍照,而是在接受朝拜。
沈清许看了看照片,又回头瞥了一眼玻璃柜里那个即便闭着眼也散发着“莫挨老子”气息的黑影。
嗯,毛色一样,眼神里的那股子傲慢劲儿,更是如出一辙。
“它自己跑出来的?”沈清许问,语气平静。
男人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这个……是的,它自己跑出来的。少爷它……呃,这猫,性子比较野,喜欢自由活动。”
(内心:少爷要出门降妖,我敢拦吗?我配拦吗?我连多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啊!)
沈清许“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侧身示意:“跟我来吧,它确实在这儿,受了点伤。”
男人眼睛一亮,立刻跟了上去。当他的目光落在玻璃观察柜里那只缠着绷带、略显萎靡的黑猫身上时,脸上的镇定瞬间崩塌。
“主子——!”他一个箭步扑到柜子前,双手贴在玻璃上,声音都变了调,“您怎么伤成这样?!是哪个不长眼的敢——!”
沈清许:“……”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