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炼天诀》洋念

6、黑风暗哨

　　夜幕降临时，苏烬带着妹妹，抵达了黑风岭外围。
　　山岭在黑暗中像一头匍匐的巨兽，轮廓起伏，阴影幢幢。山风吹过林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苏烬没有直接上山。
　　他拉着妹妹，钻进了一片密林，找了棵枝繁叶茂的老树，两人攀上去，藏在枝叶深处。从这个位置，可以隐约看到半山腰那片平台上透出的灯火——那是黑风寨。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苏烬低声说，“明天一早，我们摸上去。”
　　苏灵儿点头，抱着膝盖坐在粗壮的树枝上，小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她盯着远处那片灯火，嘴唇抿得很紧。
　　“怕吗？”苏烬问。
　　“有点。”苏灵儿老实承认，“但更怕……拖累哥哥。”
　　苏烬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拿出那朵碧磷花。花瓣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像一块上好的碧玉。他撕下一小片花瓣，递给妹妹。
　　“含着，别吞。”
　　苏灵儿依言将花瓣含在嘴里。一股清凉的、带着淡淡花香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顺着喉咙渗入四肢百骸。因为本命玉佩碎裂而隐隐作痛的心口，顿时舒缓了许多。
　　“这是碧磷花的花瓣，”苏烬解释，“能暂时稳住你的太阴之力反噬。等拿到月华石和太阴真水，就能彻底修复你的玉佩。”
　　“嗯。”苏灵儿用力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苏烬自己也撕了一小片花瓣含下。碧磷花的药力化开，滋养着被魔念侵蚀后还有些刺痛的经脉。效果没有古神碎片那么好，但也足够了。
　　两人靠着树干，静静休息。
　　月光从枝叶缝隙里漏下来，洒在他们身上，像披了一层银纱。
　　半个时辰后，苏烬忽然睁开眼。
　　他听到了声音。
　　很轻的脚步声，从下方林子里传来，正朝着他们藏身的这棵树靠近。不止一个人，至少有四个，脚步很稳，落地无声，显然是练家子。
　　苏烬对妹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无声息地挪到树枝边缘，透过枝叶缝隙向下看去。
　　四道黑影，正从林子里钻出来。
　　都穿着黑色劲装，腰佩短刀，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为首那人身形魁梧，肩膀很宽，走路时脚步沉得像夯地。他手里提着一个灯笼，灯笼罩是黑色的，只在底部开了个小口，漏出一束昏黄的光，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到换岗时间了。”魁梧汉子压低声音说，“老规矩，两人守前半夜，两人守后半夜。眼睛都放亮点，这几天寨里不安生。”
　　“头儿，”一个瘦高的黑影开口，“听说鬼七栽了？连魂牌都碎了？”
　　“不该问的别问。”魁梧汉子冷冷道，“鬼七大人那是……有别的任务。都管好自己的嘴，小心祸从口出。”
　　瘦高黑影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
　　四人走到树下，停住了。
　　这棵老树，是黑风寨外围暗哨的一个交接点。树干上有个很隐蔽的树洞，里面藏着传讯用的焰火和口粮。
　　魁梧汉子将灯笼挂在树枝上，从怀里摸出两块黑乎乎的干粮，扔给其中两人:“前半夜你俩守着。后半夜我们回来换。”
　　“是。”两人接过干粮，靠树坐下。
　　魁梧汉子带着瘦高黑影，转身又钻进林子，朝着寨子的方向去了。
　　树下，只剩下两个守夜的哨兵。
　　苏烬屏住呼吸，身体贴在树干上，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他连心跳都压到了最低，灵力完全内敛，不泄露一丝一毫的气息。
　　苏灵儿也学着他的样子，紧紧贴着树干，连呼吸都停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
　　树下两个哨兵吃了干粮，喝了点水，开始低声闲聊。
　　“……要我说，鬼七大人肯定是栽了。不然魂牌怎么会碎？”
　　“闭嘴吧你，让头儿听见，非扒了你的皮。”
　　“这儿就咱俩，怕啥？你说……会不会是青云城苏家那边反水了？我听说苏家那大小姐是什么特殊体质，值钱得很。鬼七大人去绑人，说不定……”
　　“嘘——”
　　另一个哨兵忽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侧耳听了听，然后猛地抬头，看向树冠！
　　苏烬心头一紧。
　　被发现了？
　　不，不对。
　　那哨兵看的不是他们藏身的位置，而是更高一点的地方。
　　“有动静。”哨兵低声说，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苏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月光下，一只夜枭扑棱着翅膀，从树冠另一侧飞起，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是鸟。”另一个哨兵松了口气，“你太紧张了。”
　　“能不小心吗？”那哨兵也松开了刀柄，“寨主说了，这几天可能有硬点子摸上来。让咱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硬点子？”另一个哨兵嗤笑，“青云城那破地方，除了苏家，还有哪个能打的？苏家那大长老跟咱们寨主是穿一条裤子的，难不成是城主府？城主府那帮废物，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上黑风岭。”
　　“难说……”
　　两人的闲聊还在继续。
　　树上的苏烬，眼神却冷了下来。
　　硬点子？
　　看来黑风寨已经知道鬼七死了，而且预感到会有人找上门。是阴煞宗那边传递的消息？还是苏振海通风报信？
　　不管怎样，寨里的戒备肯定加强了。
　　想悄无声息摸上去，难度大了很多。
　　得换条路。
　　苏烬的目光，落在树下那两个哨兵身上。
　　一个计划，在脑海里迅速成型。
　　他轻轻碰了碰妹妹，做了个“等我”的手势。然后，像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从树枝上滑了下去。
　　落地时，连一片枯叶都没惊动。
　　两个哨兵还在聊天，完全没有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
　　苏烬出手了。
　　没有用混沌炉，也没有用灵力。
　　只是最简单的、最直接的——
　　右手并指如刀，闪电般切在左侧哨兵的后颈。
　　咔嚓。
　　颈骨碎裂的轻微声响，被夜风轻易盖过。
　　那哨兵眼睛猛地瞪大，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软软向前倒去。另一个哨兵察觉到不对，猛地转头，可眼前一黑，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喉咙。
　　“唔……”
　　他挣扎着想拔刀，但那只手的力量太大了，大到他感觉自己脖子下一秒就要被捏碎。
　　“别动。”苏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很轻，却冷得像冰，“我问，你答。敢喊，就死。”
　　哨兵用力点头，眼睛里满是惊恐。
　　“寨里现在有多少人？”
　　“一……一百二十多个……”哨兵艰难地回答，“四个当家都在，寨主……寨主也在……”
　　“岗哨分布？”
　　“前山三道，后山两道，每条路上都有暗哨……具体的……我不知道，我只管这片……”
　　“苏家大长老，什么时候来？”
　　“明晚……子时……在岭外破庙……”
　　“寨主会去吗？”
　　“会……寨主亲自去……带一半人……”
　　一半人。
　　苏烬眼神一闪。
　　那意味着，明晚子时，寨里只剩一半守备。
　　机会。
　　“最后一个问题，”苏烬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寨主的住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哨兵瞳孔一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喉咙上的手收紧了。
　　“说。”
　　“寨主……寨主住在最里面的‘黑风洞’……洞口有阵法……洞里……洞里有个密室……钥匙只有寨主有……”
　　“密室？”
　　“对……寨主从不让别人进去……有一次二当家好奇想偷看，被寨主打断了腿……”
　　有意思。
　　苏烬松开了手。
　　哨兵瘫软在地，大口喘气，但还没等他缓过来，后颈又是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苏烬将两个哨兵拖到树丛深处，用枯叶盖好。然后取下他们腰间的短刀和钱袋，又搜了搜身，从一人怀里摸出一块黑色的木牌，正面刻着“黑风”二字，反面是个编号:七十三。
　　身份牌。
　　或许有用。
　　苏烬收起木牌，重新攀上树。
　　“哥哥，你……”苏灵儿看着他，欲言又止。
　　“没事。”苏烬说，“问出点东西。”
　　他将哨兵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苏灵儿听完，眼睛亮了起来:“明晚寨主会带一半人出去？那我们……”
　　“对。”苏烬点头，“明晚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趁寨里空虚，我们摸进去，先找到那个密室看看。”
　　“可是……洞口有阵法。”苏灵儿担忧道。
　　“阵法我来解决。”苏烬说，“现在，我们先去另一个地方。”
　　“去哪儿？”
　　“后山。”苏烬看向山岭另一侧，“既然前山岗哨密布，那就从后山绕上去。那两个哨兵说了，后山只有两道岗哨，而且路险，防守肯定松懈。”
　　“可后山……不是悬崖吗？”
　　“是悬崖。”苏烬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所以才没人会想到，有人能从那儿上去。”
　　他跳下树，苏灵儿也跟着下来。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绕开主路，朝着黑风岭后山方向摸去。
　　后山的路，果然难走。
　　几乎没有路，全是陡峭的岩壁和茂密的荆棘。有些地方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有些地方窄得只能侧身通过，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苏烬走得很小心，每一步都先试探，确认结实了才踩上去。苏灵儿跟在他身后，学着他的样子，虽然累得气喘吁吁，但一声不吭。
　　一个时辰后，他们爬上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平台。
　　从这里，已经能俯瞰整个黑风寨的轮廓。寨子建在半山腰一块突出的巨石平台上，背靠悬崖，只有一条蜿蜒的山路可以上去，易守难攻。
　　寨子里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嘈杂的人声和酒碗碰撞的声音。那些山匪似乎正在聚餐饮酒，警戒比想象中更松懈。
　　“看来他们真的不觉得会有人从后山摸上来。”苏烬低声说。
　　“哥哥，你看那里。”苏灵儿忽然指着寨子角落。
　　那里有一栋独立的石屋，比别的屋子都大，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石屋周围很安静，没有山匪靠近，但苏烬能感觉到，石屋四周隐隐有灵力波动。
　　是阵法。
　　而且不止一层。
　　“应该就是那儿了。”苏烬眯起眼，“黑风洞。”
　　他记下石屋的位置和周围的环境，然后拉着妹妹，退回到岩壁的阴影里。
　　“今晚就在这儿休息。”苏烬说，“养足精神，明天晚上动手。”
　　“嗯。”苏灵儿点头，靠着岩壁坐下，从怀里摸出干粮，分了一半给哥哥。
　　两人默默吃着干粮，就着水囊里的凉水。
　　夜风吹过山崖，带着刺骨的寒意。
　　苏灵儿缩了缩身子，往哥哥身边靠了靠。苏烬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哥哥，你不冷吗？”苏灵儿抬头看他。
　　“不冷。”苏烬说。
　　他是真的不冷。凡体极限的肉身，加上混沌炉在体内运转，这点寒意根本不算什么。
　　苏灵儿裹紧外袍，小声说:“哥哥，等救出人……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苏烬沉默了一下。
　　“先离开青云城地界。”他说，“去更大的城池，找月华石和太阴真水，修复你的玉佩。然后……”
　　他顿了顿。
　　“然后，我要弄清楚一些事。”
　　“关于……那个炉子的事？”苏灵儿问。
　　“嗯。”苏烬点头，“还有我为什么会重生，为什么会遇到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想要我们的命……这些事背后，一定有一条线。”
　　一条看不见的、可能牵扯到诸天万界的线。
　　苏烬没说出来，但他心里清楚。
　　混沌炉的碎片，魔蛇之牙的碎片，都出现在这个世界。太阴灵体千年难遇，偏偏是他的妹妹。苏振海一个凡俗世家的大长老，能弄到仙界的噬灵散，还能和魔道宗门搭上线……
　　巧合太多了。
　　多到，就不是巧合了。
　　“不管背后是什么，”苏烬看着远处黑风寨的灯火，声音很平静，“我都会把它挖出来。”
　　然后，碾碎。
　　苏灵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神很坚定:“我相信哥哥。”
　　两人不再说话。
　　夜色渐深，山风更冷。
　　苏烬闭上眼，开始调息。混沌炉在丹田内缓缓旋转，消化着今天吸收的魔蛇之牙碎片的气息。炉身的裂纹又愈合了几条，修复度达到了59%。
　　还差一点，就能突破60%。
　　那时候，应该会解锁新的能力。
　　苏烬期待着。
　　而山下，黑风寨里，酒宴正酣。
　　没有人知道，悬崖之上，有两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更没有人知道，明晚子时，这座盘踞黑风岭多年的匪寨，将迎来一场……彻底的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