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猫抛弃的人找来了》兰羲和

4、男人

　　高精力狸花猫的养老日常都在做什么？
　　穿插跑酷、喝水地休息了一晚上后，林栖棠精神奕奕地起床了，打算下楼吃早饭。
　　刚出门，对门也突然打开了，一个熟悉的圆球走了出来，嘴里还在快乐地自言自语，“吃饭咯~吃饭饭~”
　　还没来得及关门的林栖棠与她四目相对，两只小动物都愣住了。
　　“是你，林栖棠先生！”短尾矮袋鼠惊喜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林栖棠也没想到，才在星球民政局帮助过的艾舒会成为自己的邻居。
　　但是他心里是高兴的，因为显而易见，他能和艾舒相处得很融洽。
　　“你好，艾舒，”林栖棠也开口问好，“我以后会住在这里。”
　　艾舒高兴地围着他团团转，林栖棠一直站着，但也翘起了尾巴。
　　“以后我们可以经常一起玩了！”艾舒说，“你肯定也没去吃饭，一起去吧！”
　　林栖棠跟着艾舒走了。他并不讨厌被拉上一起行动，只要不违背他的意愿，他本质上还是一只非常随和的猫。
　　吃饭时，艾舒还和林栖棠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原来她也是时空管理局的退休员工，目前在接受社会化教育的五年级教程，在一家医院的精神心理科进行实习，以后打算继续往这个方向深造。
　　“我的物种习惯在夜间活动，简直是值夜班圣体，”艾舒往嘴里塞了一把叶子，看得林栖棠胃里发苦，“而且你看我的嘴巴，”艾舒塞满叶子的脸颊鼓鼓囊囊，天生就有微笑的弧度，“是不是看了能让人心情好一点？所以我还挺喜欢现在的实习的。”
　　说到以后的规划，林栖棠目前还是一头雾水。他咽下一根鸡胸肉条，回味了一下，才开口道：“我现在什么想法也没有。”
　　艾舒又笑了，“刚来的时候确实会这样……但是芙拉菲星这么大，总能找到自己爱做的事。”
　　林栖棠正把盘子另一侧的牛肉条扒拉过来，他觉得这个味道更棒一些。
　　闻言，他扬了扬胡子：“我也觉得。”
　　吃完饭，他们回到17楼，交换了联系方式，打算明天也一起吃饭。
　　昨天的经历太过万众瞩目，林栖棠的社交能力已经耗光了，现在只想宅在家里，享受独处的时间。
　　在家里跑了几圈酷，林栖棠又打开了电视。
　　他想看动画片了。
　　以前的任务世界里也有过电视。人类怕他自己在家无聊，特意调好台给他看，最常播的是一只猫和一只老鼠的追逐战，偶尔还会出现一双人腿。
　　林栖棠很爱看，甚至会想象如果是自己，面对老鼠设置的陷阱会如何躲避，被拍扁了还能不能鼓起来，看到刺激的地方还会弓起背，原地蹦跶几下。
　　这里没有这部动画片。林栖棠有些失望。但很快又被新画面吸引了注意力。
　　“他，是草原上柔弱可欺的美貌受气包；而他们，是草原上横行霸道的英武枭雄。”
　　“当猎豹遇上狮群，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请收看跨越物种的旷世奇恋：霸道狮群的小猎豹！”
　　林栖棠眼睛都瞪大了。这对吗？
　　同为猫科的林栖棠被勾起了好奇心。他还不知道，这部玛丽苏狗血电视剧会在接下来的三天占据他的全部时间。
　　林栖棠过上了吃了跑、跑了睡、睡醒看狗血电视剧的三点一线生活，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偶尔和艾舒一起吃饭。
　　再也不用担心会有哪个人类突然开门走进来，突然把他抱起来埋他肚子、拿嘴巴在他身上打机关枪。
　　但是林栖棠确实有点无聊了。
　　在看完《霸道狮群的小猎豹》最后一集后，林栖棠对猎豹成为狮群新领袖兼共/妻的结局有点无语，然后陷入了更大的空虚感中。
　　这些终究还是虚构的生活。林栖棠想开启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林栖棠的人身终于制作完成，送货上门了。
　　.
　　林栖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恍惚。
　　送货上门的工作人员经过培训，先是教了他如何使用手环开启人身，并建议他先从和原型最为相似的部分开始熟悉身体，比如说耳朵、尾巴。
　　这具人身和当时的3D预览图没有差别，只是注入了猫的灵魂。镜里镜外两双绿眼睛流光熠熠，互相盯着，原先微微勾起的唇角被老成地压平，冷淡的神情透露出奇妙的萌感。
　　林栖棠欣赏了一会儿自己，觉得很完美。
　　于是镜子里的少年露出了个有点骄傲的眼神，落在对人有偏见的林栖棠眼里，活像小人得志。
　　刚才还志得意满的林栖棠涌起一股无名火，下意识攥起拳头打过去，结果对人身太不熟悉，这一拳挥空了。
　　林栖棠这才记起来，工作人员叮嘱过他不要操之过急，四肢做过于迅速、精巧的动作可能会失控。
　　少年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垂下头，吐出一截殷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背。
　　镜子里映出他的动作，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伏在白玉般的手背上，优雅的姿态、十足的非人感，像某个世界里不谙人事的精怪。
　　林栖棠克制住四肢着地的念头，慢慢走出卫生间。幸好他保留了尾巴，平衡感没有丢失太多。
　　人身到底有什么方便的呢？林栖棠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自己已经逐渐学会张合的五指。也不能从餐桌跳到空调上，会好用吗？
　　餐桌上还放着和人身一起送来的挂牌，大大的“实习”二字，可以挂在脖子上。
　　工作人员说戴上这个出门，别人就知道你是新居民上路了，不小心摔倒的话会有人扶你起来，坐公交还会给你让座。
　　这时安静了三天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林栖棠走过去，稳稳当当地接了起来，用和当猫时一样清脆悦耳的声音说：“您好。”
　　电话那头，牛主任兴高采烈地说：“早上好，栖棠。收到人身了对吗？感觉怎么样？”
　　林栖棠修饰了一下：“挺好的。”意思是能走路，能接电话。
　　牛主任说：“那就好！今天艾舒送来了你的锦旗，栖棠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们给你拍个照，发一下推文？”
　　林栖棠答道：“现在就可以。我自己过去吧。”
　　牛主任本来想去接他，毕竟这才是林栖棠适应人身的第一天。但是林栖棠想要试试坐电视上看过的公交车，拒绝了她的好意。
　　林栖棠穿上配备好的白T恤、牛仔裤，看到那个实习牌子时，犹豫了一会儿。
　　戴上会不会太显眼了？林栖棠还不习惯成为需要被帮助的群体。
　　但是他想到牛主任的照顾，其实感觉不但不坏，而且恰恰相反，他和牛主任都很开心。他想这种方式无关尊严、更谈不上麻烦别人，只是善意在动物间的流传。
　　林栖棠想要更好地融入芙拉菲星，于是他戴上了那张快比他脸还大的牌子。
　　坐公交的时候果然遇到了麻烦。林栖棠不识字，虽然牛主任已经告诉过他，要坐203路星球大会堂方向，在星球民政局站下车，但是林栖棠只能数清楚字的个数。
　　很不巧，203路的两个方向都是五个字。
　　“想去星球民政局对吗？”一起等车的豹耳朵大叔主动跟他说，“是坐这一边，你没走错。”
　　“谢，谢谢。”林栖棠连忙道谢，尽力让自己的言行举止自然些。
　　豹大叔和他聊了起来，说一看到这个站戴着实习牌的小年轻，就知道应该是去民政局办事了，刚来的时候常常有许多问题要去那解决；又问林栖棠是什么猫科？狸花猫啊，怪不得小伙子你长得这么标致，等上学了多受欢迎呢。
　　林栖棠心想豹大叔您更受欢迎，电视剧里都播猎豹收服了一整个狮群呢。
　　车到了，林栖棠有条不紊地上车、刷卡、找座位坐，全程没有出岔子，独立的高适应力猫咪就是如此强大。
　　果不其然，林栖棠使用人身时受到的注视比猫咪形态有过之而无不及。
　　车上的乘客悄悄地往这个车窗边的少年投来一眼又一眼。猫耳少年的侧脸轮廓流畅利落，脸小下巴尖，颜值十分夺目。
　　相较之下脸颊肉不仅饱满，还又白又软，即使板着脸气质高冷，也有种让人蹂躏的冲动。
　　林栖棠正一脸严肃地点着掌机。他通过看电视学会了许多APP的下载，其中最得猫心的还是喂信。他用每个月发一次的新居民保障金购入了流量包，现在点进了视频号，戴上耳机，打发车上的时间。
　　很好，又学会了一些人类生活常识。林栖棠打算去完民政局后要逛逛超市，为清洗人身购入洗浴三合一，今晚他要试试洗澡。视频号的砖家说，许多动物使用人身时不爱洗澡，导致形象不佳、他人嫌弃，林栖棠决不允许自己陷入这样的处境。
　　星球民政局很快就到了。林栖棠轻车熟路地进去，找到了等在大厅里的牛主任。
　　艾舒也在。她的人身也修好了，她的人形眼睛圆圆的，一笑就会露出两颗珍珠般的门牙，和兽形一样可爱。
　　“林栖棠，这边！”艾舒跟他挥手，让他站到自己和牛主任中间去。
　　这就是锦旗啊。林栖棠盯着上面的字看了一会儿，牛主任告诉他这是“旋风猫腿，救我鼠命”的意思，艾舒问他喜不喜欢这个表彰语。
　　“挺生动的。”林栖棠只能说。
　　宣传部的人给他们拍照，因为空降推文而高兴得合不拢嘴，“看中间，对的对的，林先生笑一下，表情可以自然一点……”
　　一行人站在民政局门口，林栖棠努力扯起嘴角，面部僵硬，觉得自己快绷不住了。
　　闪光灯闪了几下，林栖棠还是闭了下眼睛，不过已经拍下了合格的照片。宣传部的人很满意，“真好看，这期封面浏览量低不了……可以了各位，麻烦你们了。”
　　林栖棠慢慢睁开眼睛，让瞳孔适应自然光线，视野也恢复正常。
　　然后他愣在了原地。
　　“可以了，我们走吧，”牛主任拍了拍林栖棠的肩膀，让他回神，“我才知道你和艾舒是邻居，可以一起回去……”
　　牛主任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发现了什么不对。
　　林栖棠仍然定在那，被闪光灯刺激到泛红的眼眶动也不动，凝视着前方。
　　牛主任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那是一辆他们都很熟悉的车，从时空管理局开过来的。此刻，小马正像三天前一样，为后座打开车门。
　　而从那下来的，是林栖棠一眼就认出来的人。
　　那是一个目测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身穿不合季节的大衣，容貌俊美，肩宽腿长。
　　只是皮肤白得几乎病态，一双眼睛黑黢黢的，头发凌乱，仿佛日光下颓唐的游魂。
　　林栖棠不会认错！那是他才梦见过的人、在梦里向他伸出手背的人，是……
　　是他第一个世界的“主人”。
　　一个人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马引着男人往星球民政局走来，林栖棠下意识想避开，又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人身了，应该认不出来，他不能慌，他……
　　就在此时男人若有所感，抬起头，迎上了林栖棠的目光。
　　少年屏住了呼吸，强装镇静，想要轻轻挪开目光，假装那只是不经意的一眼。
　　但几乎是在目光相撞的一瞬间，林栖棠就反应过来，他错了。
　　他被认出来了！
　　男人的眼睛刹那间被点亮，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焕发出炽烈的惊喜、执拗、渴望。
　　“……宝宝。”
　　男人沙哑的声音令民政局门口的几个人全都愣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见这个声音、和这个谁都喊过的称呼，林栖棠就开始发抖，他觉得自己要应激了。
　　男人突然朝台阶处快步走来，小马觉得不对，想伸手去拦，但完全跟不上这个人的脚步。
　　男人像一阵风一样，不管不顾地来到林栖棠的面前。他比少年高了大半个头，身形更是宽了一倍，压迫感极强。牛主任眼睁睁地看着他伸出手，朝林栖棠的头上落去，谁都拦不住。
　　但林栖棠明明可以像以前那些任务世界里一样，头往后一偏就能躲开。甚至还能还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林栖棠觉得自己像被定身了，脑袋一点动作都做不出来。
　　那只手快落到林栖棠头上时，又忽然停住了。
　　久久没有等到掌心落在头顶的感觉，林栖棠疑惑又不安。
　　男人挡住了光线，林栖棠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颤抖的声音。
　　“糖糖，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