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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平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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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产屋敷一向交好的柳泽氏,近日在疯狂的找寻全国所有的医师和神官。
      “这……这是神之子!”白发苍苍的巫女虔诚地说道。
      “乱说!明明是祸端!该投入熊熊大火,燃烧十天才能烧尽所有的罪孽!”看不清神色的神官说。
      一位饱经风霜的医师站在后排,没有开口,眯起的眼却暴露了什么。
      “不是神,不是祸,是半鬼。”
      医师这样想。
      有着不老不死诅咒,永远不会被杀死的,矛盾的半鬼。
      出生不到半日的女婴皮肤白暂的惊人,完全没有新生儿该有的模样,本该闭着的眼此刻正在望着远处,橙色的眸子中是猫儿般的竖瞳。
      是不详。
      是罪孽。
      是……言语无法描绘之物。
      柳泽家主念在父女一场,他否决了杀死女孩的提议,只是托一位信得过的仆人将这位姑娘抛弃在了更远的地方。
      “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柳泽家主说出了对女儿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女婴被放在简陋的木盆里顺着一条并不顺畅的溪流,最终停在一处枝繁叶茂的地方。
      以野果为食,在动物们的投喂下,她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啊……”
      “我是…渚月啊。”
      她咬破食指,轻轻吮吸着,一瞬间,她明白了什么。
      不是人的少女,开始了自己独特的生活。
      在这里,她偶尔会驱赶离这片区域过近的猛兽,甚至会顺手悄悄帮摔入深沟的人类脱离险境。
      周围的村镇开始传出山神的谣言,老实的村民们会在每个月末为这位山神献上一些珍贵的祭品。
      有时是几件看不出是什么料子的衣物,有时是几头刚猎的猎物,渚月就这样凑合着活了很久很久,久到身上粗糙的衣物都被洗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久到身边的小动物换了又换。
      她早已失去最初的记忆,只能拿着无限的年岁,在人世间茫然的寻觅自身存在的意义。
      “我不是你们所言的山神哦。”
      披散到草地的黑发如藤蔓般扭曲着,牢牢缠着渚月。
      她接过偶然闯进山林的孩童递来的小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是红豆馅的。
      小孩眨巴着眼睛,有些不相信渚月这番言论。
      “骗人哦!您长的这么好看,眼睛也和橙色宝石一样,怎么可能不是神女呢!”
      渚月摇了摇右手食指,又咬了口糕点,渣掉了一地。
      “你这叫以貌取人。”
      “可是,您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您要不是神女,还有谁能是神女呢。”
      她感觉食道蜷缩了下,自知这是个没意义的话题,只能顺着孩童的意愿附和。
      “唔…那么说回正题,你有什么愿望啊。”
      “没有愿望哦!”
      “没有…?没有愿望?”
      男孩狡黠地朝着渚月笑,从怀中打补丁的小包袱里掏出几个不一样的吃食。
      “父亲每个月都会和村长以及叔叔们去打猎,妈妈和姐姐也会采摘当季的新鲜野果,说是月末要献给您,不过我们发现您好像每次都只吃野果,所以我想着给您带些我最喜欢的糕点会不会让您的胃口好些。”
      渚月立刻想到每月准时出现在北面平地的食物,堆成山的果子和…抹着什么恶心东西的猪肉。
      “您不喜欢纳豆啊!”男孩瞪大眼:“原来如此呢,村长说纳豆很难做,所以每次上贡都超级心疼,原来是您不喜欢吃。”
      男孩看着渚月吃下所有的糕点才心满意足的挥手离开。
      “神女大人!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啊,我会在每月的第三日来找您的!”
      “名字。”她擦拭掉嘴边的糕点渣,几只鸟儿被吸引,立刻飞下去啄食着从未品尝过的食物。
      贪吃的鸟儿们朝着这里盘旋着飞来飞去,男孩捏紧手里空了的包袱,眯眼大笑着说:“可千万不要忘了我啊,我叫作继国景胜!”
      自此,寂寞的神女旁不再只是小动物们陪伴,一位红棕色头发的男孩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神女身旁,有时是新做的吃食,有时是流行的画本。
      那棵粗壮的樱花树第不知多少次落下花瓣时,许久不见的继国景胜带了一种看起来很梦幻的小东西。
      像是星星。
      “这是金平糖。”
      他捏起一小颗,朝着太阳的方向晃了晃,立马有几道光透过糖粒反射出彩虹的色泽。
      “您还是这么年轻呢,神女大人。”
      “你呢?继国君。”
      “在战场上。”继国景胜抬起头,渚月这才看见从他右眼蔓延到颧弓的伤疤。
      真是…恐怖啊。
      近些日子纷争不断,带着战乱气息的微风也被一向提不起劲的渚月嗅到。
      “抱歉,我失礼了,神女大人。”继国景胜注意到了渚月眼中一瞬的慌张,又将头低了下去,棕红色的长发甩出利索的弧度。
      将包着糖的丝绸手帕递给渚月,继国景胜说:“我受大人赏识,金平糖本是一位西洋使臣献给大人的,说是因为我的功绩,便给了我些。”
      渚月往嘴中塞了一小粒,也许因为糖本身就小,她居然只能品出些说不上的甜。
      小心翼翼的在嘴中炸开,直到消逝也仅仅留存着那样淡然的美味。
      “这次来到此地,是为了告诉您一个大消息,我要订婚了。”
      “源家大小姐,源朱乃,将成为我的妻子。”
      渚月想到了几年前看的那些话本,眼神柔和了些,“你爱她?是吗。”
      “…是。”他犹豫着,不该不该道出实话,他其实仅仅是为了攀上源家的门槛,成为贵族圈的一员。
      更是为了成为大人麾下数一数二的武士。
      他微小的举动全都被渚月看在眼里。
      真是奇怪。
      明明话本里都说男女主因为爱情相恋,为何此刻却要掺杂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利益关系呢。
      “我会祝福你们的,既然这样,想必你成家以后也不会这么清闲了,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吧。”
      “啊?”
      渚月拿出一根玉质的短笛,“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才不是什么山神,不过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吹响它,无论我们相隔何处,我都会赶来。”
      “就当是…对你这些年的感谢。”
      “您呢?您要离开这里?”
      渚月不置可否。
      “这近四百年来,我被你们自顾自的赋予山神之名,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望,也为了找寻自己存在的意义,我也在尽职尽责的扮演这一角色。”
      “但如今,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年轻人追逐着功名利禄去到更繁华的城市,留下的老年人也不剩几个,曾经繁华的村落如今也只有落灰的建筑宣誓了曾经的辉煌。
      这几百年过的也确实快,渚月已经渐渐感到寂寞和空虚,身边总是凑来的猫儿们早已不知是最初那只猫的第多少代子孙。
      他们说渚月是山神,敬她、奉她,可她知道,自己只是个异类,是个看着万物凋零,却只能独自留下来的、可悲的存在。
      身旁一切事物的变化渐渐侵蚀着曾经的回忆,物是人非,究竟是时代还是他人的影响呢,会让一个人在短短的一生中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真希望这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继国君。”
      渚月起身,那头耀眼的黑色长发虽说早被她一刀割断,但还是肆虐地萦绕在她的腰间。
      那双眼风采依旧,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蒙着层厚厚的雾霭。
      脚下的杂草缠绕在石块之下,稚嫩的根芽正在努力冲破障碍,企图触碰到渴望的阳光。
      她仰起头,感受风拂过脖颈时清爽的气息,草木特有的芳香依旧弥漫在身边。
      “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啊,离别的时候。”
      气氛凝结片刻,直到她开口:
      “收好笛子吧。”
      樱花花瓣又开始落下了,落了几百年,落得渚月都快要忘记初见之时,他还是个拿着红豆糕的,眼睛亮闪闪的孩子。
      我只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从来没实现过他人愿望的山神罢了。

      /
      我离开了那片温馨的土地。
      继国君欲言又止,他的话全都堵在了心里,但最后还是倔强的将那些可爱的金平糖包在帕子里塞到我手中。
      而我递给他的短笛,则被收入一个绣着失羽纹样的精致钱袋中。
      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开始了陌生的旅程。
      “所以说,您还真是那位神女啊。”
      以烧炭为生的灶门炭田笑着说,“我父亲一辈本来住在那里,还是在我五岁左右才搬过来的。”
      温暖的火焰正在烘烤已经散发出香味的杂谷粥,他的妻子寂穗为我舀了满满一大碗,为数不多的几片菜叶也全都给了我。
      他们非常热情的招待了我,这种时候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拿出什么作为报答。
      毕竟他们的生活也很不容易。
      虽然百般拒绝,但还是在走之前给他们的小儿子兜里悄悄塞了些这些年我收集的细软。
      继续顺着这条路,走啊走啊。
      风儿的心开始狠毒,不再温柔地在这人间摇曳,像是疯了似的缠绕在所有人——包括植物之间,让路边的树木也忧愁的放弃了郁郁葱葱的叶子,花儿更是早已凋零。
      这种时候,我奇怪的体质带来的好处才渐渐显现出来。
      不用进食,甚至连水也不用喝,就能一直维持这种奇妙的存活状态。
      每天倒也活的轻松,不用操心生计。
      四季更迭的次数我也没记在心上,只是某日看着雪茫茫的世界,突然想到了曾经遇见过的继灶门一家,他们现在的日子会不会有所改善呢。
      之前蜗居在那个不知名的山头,除了偶尔有几个面熟的村夫,我对于社交是一塌糊涂,就连说话和思考这种事情,也是自己拿着小动物不知从何处捡来的书本慢慢摸索。
      所以,索性就在一个繁华的地方安了家。
      不过向我售卖房屋的老先生,倒是有些不解。
      “为何要住在这里呢?”他问我。
      因为我贪恋这里的繁华与热闹,而且这里的大家都穿着艳丽,光是看着都觉得发自内心的欢喜。
      老先生听到我的话后心里有了些答案,但还是在走之前给我留下一大袋食物。
      “小姑娘。”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说:“你是哪家逃出来的姬君吧。”
      我只是笑着摇摇头,毕竟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他的眼袋都皱了起来,眼神越来越犀利了。
      “这里是花街啊。”
      “…?”
      “果然啊,连花街都不知道…”
      最后,这位好心的老先生愣是放下行李,给我讲了好久的“花街生存指南”。像什么不要答应一脸慈祥的女人的邀约,不要轻易露出面容,不要被任何人跟踪之类的。
      “我的女儿,被人拐到了花街后就托好心人给家里寄来了求救信,等到我从遥远的彼岸赶来时,只能找到一块有点隆起的土堆。”老先生还是笑着,不过下垂的眉眼却透露出无法忽视的悲伤。
      “我的妻子也在女儿出生后不就患上重症,早早离去,所以我干脆住在了这一块,也希望能救一些和我女儿一样可怜的孩子们。”
      “如今只想回到故土,所以才急着出售。不过啊,小姑娘,在屋子那头的柜子中,有一把便携小刀,一定要记得随身备着。”
      “这条街,人心永远比妖魔鬼怪还复杂。”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他确实为我留下了很多关键时刻能保命的东西,这位好心的老先生啊,想必会回到故乡,在他口中花海的簇拥下安度晚年吧。
      这个院子大小适宜,在空地还种了些我不认识的花花草草,看得出主人很有生活情调。
      这里位于花街的边缘地带,住户很少,所以首先就免去了对我而言很吃力的社交问题。就算整日呆在小院,也不会有人疑问为何我不出去购置食物,能避免很多麻烦。
      晚风拂过窗棂,带来街上的喧嚣,也带来一丝凉意。我忽然想起灶门家的杂谷粥,想起继国君的金平糖,想起那些年落在肩头的樱花瓣。原来,活了这么久,我最贪恋的,还是人间那一点点的暖。
      只是,那些温暖的人,如今又在何方呢?
      这些念想在我的脑中盘桓着,还是一场意外的大雨让我渐渐清醒。
      “是雨啊。”
      好像我最初清醒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滴滴答答的日子。
      是鹿儿们将我扛到一块能够避雨的大树之下,那些暖呼呼的动物朋友们全都自发依偎在我身边,用它们的体温来维持我的生命。
      真是怀念。
      这样悠闲的日子过了很久,花魁道中的美丽女子们也和我的那些猫儿一样换了又换,不过花魁更换的频率可比猫儿生老病死的频率要快多了。
      那些衣着华丽的美人们,谁也不知道后来去了何处。
      也许是因为我住的太偏远,加之没有修缮房屋,所以很幸运地躲过了老先生口中的各种麻烦事。
      “听说你是这附近大名鼎鼎的医师。”院子的小门被打开,来人是一位穿着缀有黑色花纹和服的男人,面容精致,罕见的卷发就这样披散在双肩上。
      锋利的眉眼盯着我,像是一条吐舌的毒蛇。
      “哪来的大名鼎鼎,只不过是治好过几个染了风寒的孩子罢了。”
      “是吗。”他很淡的笑了笑,看来是不相信我的说辞。
      这位看起来儒雅随和的男子,突然走到我面前,眯起眼来,而我也看清了他的眸。
      粉灰色之上是和猫儿无二的竖瞳。
      “为我看看病吧。”
      此刻,鸟儿的叫声被无限放大,我盯着他的眼睛,想到了最近的传言。
      他是鬼,传说中的鬼。
      起初听闻,我还傻傻的认为他们不过是和我差不多的种族罢了。
      还是老先生告诉我的:“鬼以人为食,惧怕阳光,大多长相丑陋,但也有些与正常人无异。”
      眼前这位想必不是什么简单角色,直到现在,还是用那种无法形容的态度和我说着家常话。
      就这样僵持着,他突然笑了出来,
      “柳泽渚月,说来,我们也挺有缘分的。”他伸出左手的同时,手指变得越来越尖锐,用血红色的长甲挑起我的下巴。
      “成为我手下的鬼吧,我很欣赏你。”
      虽然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他的速度太快了,另一只手立刻捅入我的心脏,并紧紧攥住。
      “你……”他瞳孔骤缩,“虽然早有预料,你到底是什么生物!”
      我的心仍旧安然的呆在胸腔内,毫无波动。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人啊,明明是你先入为主吧。”我立马将那只不安分的手从我的体内抽了出来。
      “先冷静下来吧,我想我们还有和平相处的余地。”
      我没有把握胜过他,也不清楚他口中的“成为鬼”会让我变成什么鬼样子,现在只能赌他不会轻易出手。
      他收回了沾满血液的手,“你确实不是人,但也不是鬼,这可真稀奇。”
      “那我就更有必要吞噬你了。”
      刹那间,这位体面的男子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是蠕动的,朝我冲来的触手,以及各种各样的牙齿。
      “真是个急性子,既然这么想要吞噬便来吧。”
      有些事情,无论怎么劝说对方都不会听,只有真正见识到了,才会明白,想来他就是这样一个自大,愚蠢的人吧。
      不久后———
      我不是很想描述发生了什么,总之很糟糕,被那么多长着嘴的触手包裹着,真是难受的要命。
      他好像总算接受了“不能吞噬我”这件事情,皱着眉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胆子还真是大。”
      这种情况要么是拼了命的打一架,要么是逃跑,但我也不知道是因为名为好奇的情绪,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之类的原因,居然平淡的接受了这一系列糟糕的事情。
      不过这也是件不错的好消息,既然他作为鬼无法吞噬我,也就说明他是无法杀死我的。
      这位先生总算可以正常的同我交流了。
      “你无法杀死我,如我所说吧,这位贵人?”
      “啧…你要说什么尽管说,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他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我可不认为你们柳泽一族就是这样废话连篇的。”
      柳泽?从刚刚开始,他就在叫我柳泽渚月了,是我的姓氏?
      他听到我的疑惑,那双眉更是差点交叉在一起。
      “要不是看在柳泽家主曾对我的帮助……你们柳泽一族不是一直以那双橙色眼睛为傲么?”
      “哎?”我茫然的捂住嘴,“是…这样?”
      他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我们做个交易…不,签订契约,如何?”他说。
      “永远都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吧。”
      我想了想,好像也不赖。
      “这可不能说说算了。”
      突然想起,曾经还是山神的我,也同其他人类有过契约。双方各取一滴心头之血,还有当日的露水,再和墨混合在一起,那样写下的契约,无论二者之间谁不遵循,都会遭受很可怕的惩罚。
      既然他提出了契约,想必是知道这一切的吧。
      “你必须成为我手下十二鬼月的上弦之一。”
      我同样提出了要求。
      “你永远都不要奢想在我庇护范围下的人类。”
      他打量着我,直到一阵狂风吹的窗边发出一阵响动。
      “合作愉快。”他很不乐意的和我握了手,“鬼舞辻无惨,契约永不过期。”
      “…渚月,姓氏对我而言没什么用,合作愉快。”
      真是一次奇怪的体验。
      为什么不杀了他?因为我没有杀了他的能力,所以那位胆小的鬼舞辻先生才会放心和我合作吧。
      他无法杀死我,我也无法杀死他,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现在的二虎只能不服气的达成某种合作共识。
      谁叫这两只老虎都是软柿子呢,一个暴躁却惜命,一个压根什么都不在乎。
      那时候的鬼之始祖鬼舞辻无惨还刚成为鬼不久,算计还是见识都远不及未来的自己,只是单纯的为了【活下去】这个简单的动力而奋斗。找到渚月也只是听到了些许“神医”的传言,想要去碰碰运气,没想到遇到个硬茬。
      摘不掉,干恶心的硬茬,不过好在对方只是想要过什么平静生活,战斗力约等于零,双方只能不情不愿的达成了合作。
      嘛,这么说来,反倒有些像小孩子之间莫名其妙的约定呢。
      我看着他狼狈离开时被撞破的木门,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
      鬼舞辻无惨本来叫做产屋敷无惨。
      出生在平安时代的他自小就身体虚弱,刚出生时更是个差点被埋葬的死婴,如果不是极强的【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他可不会在那关键时刻睁开眼。
      虽然被病痛困扰,但产屋敷家主出于怜爱对这位年幼的小儿子无比的宠爱,宠爱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境界。
      伺候无惨的侍女被他打的体无完肤,产屋敷家主也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就算是亲手被无惨杀死,也会被一句淡淡的话摆平。
      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几乎从没感受到任何人的负面情绪,就算是有,也是父母叹着气,为柳泽家早逝的女儿感到悲哀。
      “那位若是还活着,刚好是和无惨一样的年纪。”面容精致的夫人这样说,“真是可惜啊。”
      戴着乌帽子的男人也忧郁的附和着:“可怜的孩子啊,在那黄泉之下不知过的如何呢,我记得柳泽当家族貌似说过,那是位叫做渚月的孩子。”
      渚月?
      为什么要去谈论一个别的家族的,早已失去的,晦气的家伙?
      后来,他的病越来越严重,连医师都下令不准父母进入他的房间,以免被感染,那个时候,他见到了柳泽当家主。
      那是位看着很疲惫的男人,法令纹很深,眼袋下也全是黑青色的斑块,但橙色的眼睛却清澈的和太阳一样。
      最令人惊叹的还是他居然毫无防备,连医师脸上用来预防的丝布都没戴着。
      “你就是产屋敷家的小公子啊。”他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快要死了,这些药留着也没用,你就让那位医师给你煎了用吧。”
      说完后,就弯着腰,离开了。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直到变成鬼的前一个月,才在来来往往的侍女口中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不过那副药出奇的好用,那段时间无惨甚至可以绕着整座宅邸跑一圈不喘气,可惜之后药吃完,也就恢复了原来病怏怏的模样。
      无用的医师只会一边磕头一遍表示无法复刻药剂,气的无惨常年苍白的脸色都涌上一层薄红。
      等到不久后,他杀死了医师,变成了食人鬼,想到了那副可能和青色彼岸花有关的药剂,便在一个夜晚出现在了柳泽的居住地。
      没想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他只找到了像是日记一样的东西。
      满篇尽是忏悔与叹息,他不断唾骂自己,为何要丢掉女儿渚月。这种事情他自责了十几年,直到他逝去的前一刻还在用模糊的字迹写着什么。
      “真是个懦夫啊。”无惨对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渚月的名字却是彻底被他记住了。
      “渚畔孤月悬,清辉照无眠”
      他喃喃道。
      之后,他离开了家族,独自踏上了寻觅青色彼岸花的旅程,期间也在不断的制造恶鬼,希望能尽快找到日思夜想的彼岸花。没想到先来的消息是某位住在吉原边的神医。
      不用花钱,不论身份,她都愿意施以援手,且没有一次失误。
      于是乎,他去见了她一面。
      也仅此一眼,他就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那个总是在脑海里飘忽不定的名字:柳泽渚月。
      令人恶心的橙色眼眸平静地扫在他脸上,但也只是一瞬,又收了回去。黑色的长发就像是一双修长的大手,紧紧贴在她的背上。她继续给脚边的植物浇着水,不休止的水声此起彼伏的回荡着。
      她的确是个美人,但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却让人望而生怯。
      感受着对方深不可测的气场,以及对她能在阳光下行走的嫉妒,鬼舞辻无惨确实是希望能让她为自己所用。
      毕竟发现无法吞噬,就好像面对一座巍峨的大山,自己无法让山崩塌,而山也不会威胁自己,这种情况之下,只有相互合作才是真正的办法。
      这个想法最初冒出来时,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他居然可以允许某个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家伙和自己和谐相处?
      真是可笑。
      但嘲笑完自己,又无奈的发现好像这个屈辱的方法才是最优解。
      “啧……”又是这个牙齿漏风的声音。
      好歹对方同意成为十二鬼月上弦之一,自己就算无法完全掌控,也能稍微约束她的行为。
      这样想着的鬼舞辻无惨,总算是哄着自己稍微冷静了些许。
      好吧,这次出行不仅没有得到青色彼岸花的消息,也成功收获了一个让自己时时刻刻都不顺心的奇怪家伙。
      柳泽渚月,难道真的是平安时代就开始活着的妖怪。
      从未见过佛祖与这种奇妙现象的无惨,也只是想了片刻,就抛下了这个疑问。
      拜托,现在的重中之重可是【青色彼岸花】,这位淡淡的合伙人哪怕是西方的狮身人面像,只要不妨碍他都不会在乎。
      而望着被他撞的破烂的门,渚月再度确认了“这个家伙脑子有点问题”。
      所谓十二鬼月是什么,她不在乎,毕竟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头衔,就算成为其中之一,鬼舞辻无惨也没有办法驱使她行动。
      而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口中“庇护范围下”的范围究竟是多大,好像完全是恼羞成怒了,又不想被对方看出窘况,才那么爽快的答应。
      “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啊。”渚月透过失去门的门框,外面是一轮残月。
      不过,居然意外知道了自己的姓氏。
      这算是个收获吧。
      应该算是个麻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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