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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

  •   我已经老了。
      这种老,并不是指皮肤的松弛或发色的颓败,而是一种在二十八岁那年就已定稿的、精神上的定影。当你曾经彻底地、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一种极度的强光之下,余生便只剩下漫长的、重影的视觉残留。
      我认得你,永远记得你。即便在三十年后的尘埃里,在那些被资本重新洗牌、被推土机铲平的街道废墟上,我依然能凭嗅觉认出你。你身上那种冰醋酸的酸涩,那种混合了劣质烟草与雨后苔藓的苦涩,那是毒剂,名为真实的毒剂。
      在遇到林之前,我是苏曼。这两个字是一张被精密裁剪的、不留余温的支票。
      那时候的我,活在一种昂贵的真空中。我的世界由钢化玻璃、恒温系统以及永不波动的折线图构成。我从未觉得自己缺氧,直到林撕开了我,让我看清自己不过是一张过度曝光、实则空无一物的相纸。
      人们谈论爱。但我与林之间,没有那种温煦的词汇。
      我们之间是掠夺。是她用那种粗粝的、带有化学药水渍的手指,一寸寸剥离我身为高级合伙人的体面;是我用那种带有剥削性的、傲慢的怜悯,试图软禁她那如野兽般自由的灵魂。我们是在彼此的身体里寻找废墟,在那些潮湿、红色的阴影里,完成一场关于阶级与自我的献祭。
      二十八岁那一年的夏天,疯狂,混乱.
      那时候,北京的阳光是一种近乎残忍的白。那种白照在林那台生锈的徕卡相机上,照在她那件洗得发白的黑背心里,也照在我那件从未有过褶皱的真丝衬衫上。那是我们唯一的重叠点:我们都太年轻,年轻到以为可以凭□□的撞击去粉碎这个世界的逻辑;我们也太傲慢,傲慢到以为可以用毁灭对方的方式来成全自己。
      这是一个关于显影的故事。
      它关乎□□,关乎权力,关乎那些在红灯下无法见光的战栗;但它更关乎一种哲学意义上的自溺——当一个拥有一切的人发现自己其实一无所有,当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发现自己成了神,悲剧便在那极度的扭曲中,拉开了深渊的帷幕。
      于是,我要写的,是我用余生冲洗出来的底片。它充满噪音,充满划痕,充满那些无法在阳光下谈论的、血肉模糊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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