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同窗两年半年依旧陌生的女孩的来信》亦木溪

3、信件二

　　石钧耀：
　　很抱歉再次给你写一封情书，令你不得不处理这些意料之外的事件。请原谅我无法控制我的情感。
　　喜欢上你的缘由，在上一封情书中已经写过，故于此不再赘述。你或许会觉得匪夷所思，但于我而言，那就是原因——你的沉稳、周道，以及那种来自于内核的开朗吸引了我。上一封情书，本来想在运动会结束，出校门后交给你，（你身边总是有你的朋友，而我没有当众向你投递情书的勇气——这和当众表白几乎没有差别）但有人来接你打乱了我的全部计划。你向前走，我用不断渗着汗的手捏着信封，跟在你身后走了两步，我将要喊出“石钧耀”三个字了，但我看见了有人——大概是你的父亲——来接你。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在那一刻真的险些哭出来。
　　想表白，却还没开口就失败，这让我很郁闷。我遂借此讥讽自己“连情书都送不出去的你，怎么可能和他谈恋爱？你应该放下这段单恋。”但我失败了，我发现我越来越无法控制我的情绪：我会疑神疑鬼，怕你喜欢上别的女生；我会在你和别的女生闲聊或讲题时烦躁、内心充满对那个女生的羡慕与卑劣的嫉妒，还有一种隐秘的期盼。我认为此上种种属于吃醋的表现。今天换座时，发现你被女生半包围后，这些恶性情绪达到了一个新的峰值。由此，我意识到我需要做出一些改变。
　　我必须做出改变，不能放任这些情绪继续潜滋暗长。有一句话说的是“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变态/爆发”。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我认为我对你的喜欢不会随时光流逝而化为虚无。那么，如果我继续保持缄默，就只剩了变态并爆发这一条路走。我并不能确定我的道德感是否能强到面对假想情敌不生出阴暗的念头，也不知道我的自控力是否能强到不做出任何不光明磊落的举动。我害怕自己因喜欢上了一个值得被喜欢的、很优秀的、很好的人而成为一个阴暗刁钻的人，做出争风吃醋、打压异己的事。如果我成了那种令他人作呕的样子，那么有五个“对不起”就会出现。首先，我对不起爱情，爱情是一种纯净美好的情感，是守护、珍重、支持，若我以爱为借口行恶毒之事，那无疑是对爱情这种人类最美好的情感之一的亵渎。其次，我对不起你，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较同龄人来说十分出挑，你聪慧稳重、开朗温和，若我以喜欢你为借口伤害他人，那是对你的侮辱。第三，我对不起被我的行为伤害到的其他人，我们班的女生们都是很好的人，她们不应因平白无故的嫉妒受到伤害，让高中生活蒙上一层阴影。第四，我对不起我的父母师长，我活了近十七年，接受了十年多的教育，我理应明事理、知礼义、懂廉耻，若我因情伤人，我就辜负了他们的养育教导。第五，我对不起我自己，我是一个人，心智正常，我喜欢你应喜欢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若我因喜欢上你做出令人不齿之事，那我就完全辜负了自己前十七年的生活学习，我的人格有了缺陷，灵魂有了污点，我白活了这一场。
　　于是我决定表白，因自知直白说出必然因紧张语不成章，所以我决定写下第二封情书。“石钧耀，我喜欢你，想尝试与你交往。”我于此明确“说”出，即使大概率得到的会是拒绝之言。但我仍要表白，现在被拒后短时间的失意消沉总好过真的做出不理智的事后用一生去忏悔弥补当年的过错，并且，成功的概率再低，也还有一点点，不是吗？
　　我确实是喜欢你的。上封情书中，我提到我们是西关小学的同届生，现在还同在一个班级。这像不像是一种奇妙的缘分？但这只是因为四件事：我们都相对优秀，都没有选择去盘锦等城市求学，都选了纯理，都被分进二班——只有都进了二班有点巧合，其余三者，我认为是个人原因。所以，我不敢期待你会发现我喜欢你，接着也喜欢了我。我只能主动走向你，而不是被动地期待着。我须得把我的情思剖出来给你看。
　　我喜欢你，这是真的；但同时我也的的确确许不了什么承诺。我对我的未来有一些粗略的大方向上的规划，但并不清晰，而且人的一生本就是充满着意外与不可预知的。更何况虽然我们的国家是和平的，但俄乌战争已经持续了快三年了吧——或者说欧美一派对他国的侵蚀已经越来越明目张胆（也许只是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些），这个世界从不和平美好温柔，而个体的命运总要被时代的大潮推动着向前，被推着走向哪，我完全无力预知。次之，具体到生活上，分数，高考，志愿，柴米油盐与鸡毛蒜皮都会对一段感情进行考验，我愿尽力守护恋情，但我不清楚我有多少能力。但同时，我喜欢你，请不要对此心中存疑。
　　如果我们真的恋爱（请允许我在此写些幻想），我恐怕我们也没有太多相处时间，选择性必修的课又快又难，我又不是很聪明的人，怕是要把很多课间放在写作业上，我们还各有饭伴。由此观之，我们共处，怕是只有在接水和放学路上，或是在短暂的假期相约去选购练习册。这怎么看都不像适合谈恋爱的时候，我心焦灼，所以吐露心迹；也因这种时候确实不适合谈恋爱，所以我会接受你的一切选择，不会死缠烂打，请你放心。
　　两封情书前后相照，我又对那天送情书受挫多了些庆幸——两封情书放在一起，你对我的认识应该会更加全面明晰。
　　我将理解并接受你的拒绝，但同时，我期待你接受我的告白。
　　施姝
　　2023.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