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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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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白苏目不斜视做报表，同事陆陆续续从前面经过，灯一扇又一扇的关闭。
“白苏，最后？”
“嗯，这里的灯不关，留一下谢谢。”
“还有多久呀？”
“快了，数字登上去就行。你们先走吧，我来关门锁门。”
“那就麻烦了。”同事全部都走光了。
白苏找到表格，登上客流量，客单量，日收金额，课程表。说是快了，直到整个大厅都变得安静。室内被黑暗笼罩，外面不远处红色的车灯紧挨着往上爬。
白苏暗骂这个烂系统，非要在9点后才能上传一段数据，早一分钟都不行。
她想起之前问公司技术部，这段必须要上传的数据为什么上传时间是早上6点前，晚上9点后。
“不知道，都是这么规定的，你要问，问总部。”
问总部，只有这不负责任无所畏惧的三个字。
她一个底层工作人员，人微言轻，去哪里问？问了也没结果。
他们只管数据上没上传，每个月每个店还要拿这个考核，没上传那就是大问题，扣绩效扣分，整个店年终奖都会有影响。谁上传，前台最闲，前台反正来的早，走的晚，前台传，没传就是前台的问题。
可是上班时间是早上9点到下午6点，就算是晚班，也是中午12点到晚上8点。而数据上传时间完全在下班时间后。
泥人一般面团性格的白苏也不禁暗暗窝火，这是不把人当人看是吧，下班了谁在这里传数据呀。
屏幕白色的光映照在白苏面无表情的脸上。
就她了，下了班还等着传数据的倒霉鬼。有时候，她甚至庆幸每周好几天加班到9点，这该死的牛马奴性。
白苏在一家幼儿托管所当前台，这里的老师托管包含作业辅导、兴趣班。
以前还对孩子抱有幻想的白苏，在这儿工作了3年后，只有一张死人脸了。
漂亮可爱的孩子，哦，听起来很棒，但关她什么事。
换了工作服穿上自己的衣服，锁好大门，踏出去的一瞬间，白苏才稍微松了口气。
今天太晚了，想着回去只有煮个面条。舍不得坐车，走了大概40多分钟才到家。
也算是锻炼身体了，白苏脱下外套，丈夫已经吃过饭了，坐在沙发上斜斜靠着。
吴朗看见妻子又这么晚回来，皱眉说道：“每次都这么晚下班，要不辞了吧。”
“辞职，你养我？”白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葱花和辣子的香味温暖了她的脾胃，一口咬下去，麻辣鲜香，不由赞叹一声自己的厨艺哇塞。
吴朗不置可否，打开手机回了条消息。
然后看向白苏，说的很直白：“你不是总抱怨老板压榨，所有人加班都有加班费，就前台没有。一个月大部分时间，你走的最晚，工作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况且我们年纪也差不多了，该要个孩子了，妈一直在催。”
白苏嗦着面条，不言语。
相似的话他们谈了几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她记得曾经有一次是个周末。
吴朗拉她出去玩，去的是个公园，孩子、老人、宠物、情侣，堆满了整个草坪。
那个时候，吴朗也是旁敲侧击，家里催，朋友的孩子都几岁了，年龄到了，羡慕。
羡慕，羡慕什么？白苏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还没过明白，哪里还能再去养个孩子。
情投意合的伴侣，嘴巴一张一合间，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白苏喘不过气，草坪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很久，终于在一个长椅上，坐下来，她看着影影绰绰哀哀垂下的柳枝，忽然觉得，结婚，是个错误的决定。
眼下，面条已经吃到最后一根，汤汁喝了一大口，酸辣口的，大晚上，她想喝一杯奶茶。
“白苏，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吴朗敲敲茶几的桌面，他看了一眼白炽灯下，妻子呆愣的脸，心里升起几分疲惫，又是这样，她老是发呆。
“今天的面很好吃。”白苏去厨房洗了碗，把水烧了，泡了一杯香飘飘奶茶。
以往吴朗说她幼稚，现在也说她幼稚。
可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水咕噜噜地涨开了，听见啪嗒一声，是烧水壶达到沸水自动关闭的声音。白苏拿起烧水壶，打开香飘飘的杯盖，倒入热情腾腾的水，雾气滚滚向上跑。
加水差不多了，白苏用塑料吸管把奶茶慢慢搅拌均匀。
“啊，还没喂猫。”忽然想到什么，白苏将奶茶放到一边，从卧室倒了一碗猫粮装塑料袋，瓶子装了水，猫零食。
“大晚上，你去哪里？”吴朗知道她要去喂楼下的猫。
轻嗤一声，快到11点了，去喂猫。她总是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
没人回答他，关门的声音响起，客厅灯还亮着，一切静悄悄，像是本来就这么空荡荡，吴朗仰躺在床上，他到底他妈的是和谁结婚了，和鬼吗？
鬼飘到了楼下，甚至端着她的香飘飘奶茶。
“吱吱吱~猫猫在吗”黑黢黢的夜色，几盏路灯亮着，白苏心道这样的冷气，奶茶一会儿就不烫了，她唤着猫，太晚了，也不抱多大希望。
很安静，她抬头看楼上一间又一间亮着的冷色和暖色，一栋楼已经熄了一大半了，不知道是还没有回家，或者屋子本来就是空着的。
她胡乱数着自己家的位置，一会儿看花了眼，她也就没猜了。
“喵？”还真来了一只猫。
没见过的黑猫，眼睛黄橙橙的，有些暗淡。围着白苏打转。
“别急。”白苏拿出两个碗，一碗粮，一碗倒水。她感慨自己这趟下来的值，不然深夜出来没喂到一只猫，多少有些傻帽。
粮碗放地上后，黑猫也不客气，快速地吃起来。
白苏摸摸香飘飘的杯身，已经变得不烫不冷，刚刚好。
她吸上一口，一颗红豆挨着一口红豆爬上来，在口腔里咀嚼，沙沙甜甜的，好喝。
蹲着边看猫，边喝奶茶。
她像是无家可归了，白苏想。
下班的时候，期盼回家。到家后，又想出来。这么一会儿，她又觉得寂寞。
她陪了一会儿猫，奶茶也喝完了，摇一摇，红豆没有了，她站起来，扔到垃圾桶。
“健身房。”垃圾桶旁边的花坛上，白苏看到一张宣传单。
宣传单上印了一个双手交叉抱胸站着的人，这是健身教练常用的姿势。
从难以辨别容貌的昏暗光亮下，白苏捡起了那张宣传单，心道：世界很大，这么多年，没遇见过；世界也很小，小到，路边一张纸，也能看见老同学。
面容熟悉又陌生，胸前鼓鼓囊囊，手臂肌肉像圆冬瓜，汁水很饱满的样子，白苏想到之前不知道在哪里看的视频，肌肉如果没用力，就像水一样软软的，但又暗含凶猛。
练成这样，他一定下了很大的功夫，白苏把宣传单扔进垃圾桶。
回到家，里面一片黑荡荡，白苏尽量放缓了脚步，没开灯，照着手机微弱的灯光，小心的钻进了客卧。
今天难得下了一个早班。
“白苏，账做完了？”同事问。
“嗯，下班前就做了一点。”
“一起走呀。”
“好。”
锁了大门，白苏注意到同事穿了一件很显身材的运动衣，贴在身上，漏出饱满的曲线，外面简单套了件外套。
“要去锻炼？”
“对，去健身房。拜拜。”同事挥手告别。
白苏忽然想起昨天捡到的健身宣传单，离家也不是很远。
等走到写字楼下，等电梯的时候，白苏才惊觉自己干了什么。
“您好，健身看看吗？最近促销活动，99元一周随意健。”有人热情递了一张传单过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白苏下意识接住，果然，和昨天那张一模一样，男人俊朗的面容还有壮硕的躯体是最好的招牌。
“周年庆，一对一有优惠哟。”像是看出白苏的异动，那人尽力推销道：“很近，就在楼上。”
不止他，还有一个人看见白苏，也像是鱼看到水。两人一左一右，嘴巴没停歇，
左右架着白苏上了电梯。
“啊，我就是看看。”白苏红了脸。
大厅亮堂堂，健身器材很多，嗯哈声一沉一闷，有男有女，身材姣好，挥汗如雨中神情专注，白苏感受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没事的，可以体验一下，看一看。”推销员很是热情，“你看，我们不仅有公共健身区域，器材很多也很全；也有私教，一对一，瑜伽、普拉提，还有嘻哈、街舞都有。”
事件往不可控的方向驶去，白苏脑子乱糟糟，健身还有这么多种健法吗？
“办一张卡，399元包月，1999包年，不限次数。”
来了来了，经典的办卡来了，白苏抱着包，说不出拒绝，也说不出答应。最主要的一点是，她是真的穷鬼，囊中羞涩呀。
她深觉刚刚上来就是一个错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低着头，眼睛不敢乱瞟，“对不起，我想想还是算了吧。”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抬起的脸，在看到一张面容时僵在了原地。
“哎，要不体验一下，那是我们的王牌教练。”
她的耳边回荡着王牌教练。
迎面走来的那人，身材高大，像是一堵墙，电梯打开的一瞬间，白苏觉得他一个人就占据了电梯整个空间。
脑海中想着，确实是王牌，且不说旁边那位肤白貌美前凸后翘的大美女，笑意缠绵目不转睛地盯着身边人。
那人目测1米9可能更往上走，她估不准，只是依照丈夫183的身高暗暗比较了一番。
走出电梯更胜，像是一座巨山，把身旁的美女衬托得跟个小兔子一般可爱。
来人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上衣，运动裤，每一寸肌肉都十分紧实，肩宽腿长，精壮有力，扑面而来的荷尔蒙，令空间都变得逼仄了。
白苏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自己，逃出写字楼，天气已经暗下来，去超市买了菜，吴朗还没回来，她简单做了2个菜一个汤，留了一半放冰箱，另一半自己吃了。
“王小祝。”收拾完一切，她靠在卧室的床头，半撑着身子，刷着视频，嘴里念着这个名字，心道混的不错呀这小子，事业红火，美人在旁。
不像自己，逊得没边了。
白苏像一尾鱼，滑了下去，用被子盖住头，蜷缩成婴儿形状，冰凉的泪落了下来。
她透过被子看过去，很微弱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仿佛从母体的肚子看出去的朦胧的光，就这么睁着眼，任由情绪灰暗。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也许没过去多长时间。白苏掀开被子，平静地用床头放着的纸巾，将眼泪擦干净，继续玩手机。
直到睡意昏沉，不知道门开过没有，隔壁也没什么动静。
白苏闭上了眼，明天还要上班，她得睡觉。
闹钟准时响，从被子里艰难爬起来，十分钟洗漱完，白苏急冲冲出了门。
路过客厅的时候，目不斜视。茶几上放着一份文件。
《离婚协议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