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知雨》夜阑沉梦

1、第 1 章

　　深秋的雨夜，潮湿的雾气如惨白的裹尸布，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霓虹灯在连绵的雨幕中晕染、扭曲，化作一片片模糊而诡谲的光斑。

　　凌晨两点，凄厉的警笛声骤然刺破寂静，撕碎了这份粘稠的宁静。数辆警车风驰电掣，划开雨帘，驶向城郊那片被遗忘的黑暗——一座废弃多年的生物实验室。

　　刑侦支队长陈风立在警戒线外，黑色冲锋衣被雨水浸透，紧贴着身体，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他的眼神冷峻如鹰，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威严。

　　“封锁所有出入口，勘验组先进，不要放过任何痕迹！”陈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命令感，穿透雨声。

　　踏入实验室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陈年霉菌、福尔马林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腐烂甜腥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陈风眉头锁紧，抬手示意，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

　　光柱最终定格在实验室中央。

　　一具女尸呈“大”字形仰躺在地，脖颈处的断口平整得令人心悸，头颅不翼而飞。更骇人的是，她的胸腔被利落地剖开，内里空空如也，所有脏器消失无踪，只余空荡的腔体和凝结的暗红。

　　“队长，初步勘查，现场未发现死者头颅及缺失的脏器。”一名年轻警员忍着不适，小跑过来汇报。

　　陈风蹲下身，手套几乎触碰到冰冷的地面，仔细审视着这具残缺的躯体。尸斑、切口、地面拖曳痕迹……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中飞速构建初步模型。

　　“看来，这位凶手的品味，相当独特。”

　　一个带着几分倦懒，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陈风肌肉瞬间绷紧，手已按上枪套，迅猛转身的同时，枪口已然抬起指向声源。

　　“放松，陈大队长。走火就不好看了。”来人举着双手，姿态却闲适。他身材修长，一件卡其色风衣敞着，里面是简单的深色衣衫，头上没戴那顶标志性的侦探帽，微湿的黑发贴在额前，反而减去了几分平日的疏离感。

　　陈风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丝，枪口垂下，但眉头皱得更深：“宁渝？你怎么进来的？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语气是责备，身体却侧开半步，默许了对方的靠近。

　　宁渝仿佛没听见他的警告，径自走到尸体旁，熟练地戴上白手套，蹲下。“致死原因暂时不明，但显然，凶手带走‘零件’并非单纯为了毁灭证据……”他的目光滑过尸体昂贵的衣料、精致的指甲，“死者生前经济优渥，衣着、配饰皆非凡品。这不像随机作案。”

　　“依据？”陈风问，眼神则一直在宁渝脸上游走。

　　“定制西装的面料、手提包的限量标识，还有这枚被遗漏在袖口附近的袖扣——卡地亚古董款。”宁渝用镊子小心夹起一枚沾染了污渍却难掩精致的金属扣，“凶手处理尸体很‘专业’，却遗漏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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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渝还在检查尸体时陈风走到不远处一个角落，蹲下仔细查看…几分钟后，他抬头：“阿渝，过来看。”

　　宁渝走近，蹲在他身侧。手电光聚焦处，地面有一小滩不易察觉的黏稠液体，在光线下泛着一种不祥的、介于黄绿之间的诡异荧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

　　无需言语，一种沉重的了然与更深的警惕同时升起。宁渝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某些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被强行撬动。他永远忘不了，两年前，在另一个类似的、充满罪恶气息的地方，他也见过类似的东西。

　　那时，他还是刑警队队长，而陈风是他最可靠的搭档。他们联手，端掉了一个进行非法基因实验的地下窝点。

　　“队长！实验室已全面控制！”记忆中队员的喊声，与眼前冰冷的现实诡异地重叠。 ……
　　“好！一组跟我下去，其他人原地警戒！”
　　记忆的画面汹涌而来，如此清晰，几乎能嗅到当时地下通道里陈腐的空气。

　　宁渝打开手枪保险，挥手示意，率先踏入通往实验室核心的幽深入口。

　　越往下，光线越暗。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危机边缘。非法武装、冷血的实验员、疯狂的“科学家”……无数狰狞的可能性在他脑中闪过。

　　前方，一丝微弱的光亮渗出。宁渝立刻举手握拳，身后训练有素的队员们瞬间静止，散开成突击队形，枪口指向唯一的门，屏息以待。

　　宁渝深吸一口气，猛地挥下手。

　　“砰！”

　　门被撞开，队员们如猎豹般涌入。然而，预想中的抵抗并未出现。

　　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空无一人。只有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透明培养罐，像墓碑般矗立在架子上。罐内充斥着浑浊的液体，浸泡着各种人体器官：怒睁的眼球、沟回分明的大脑、暗红的肾脏、甚至……一些仍在微弱搏动的心脏！

　　纵使见多识广，那一幕带来的冲击仍让宁渝瞬间僵住，胃部翻涌。

　　“队长！”一名年轻刑警跑过来，脸色苍白，“除了这些……没有活人，也没有其他发现。”

　　宁渝强迫自己冷静，眉头紧锁：“不可能。情报显示这里有常驻人员。就算人跑了，核心资料不可能完全销毁。”他转头，目光锁定那个永远让他心安的身影，“陈风，你带两个人，仔细搜！任何纸片、存储设备都不要放过！”

　　“是，队长！”陈风看着他，眼神沉稳坚定，随即带人散开。

　　宁渝走到中央实验台，翻找着凌乱的文件。大多是器官的生物检测报告，他的目光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排异率72%……稳定性极差……”“融合失败”……报告上的字样触目惊心，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巨大阴谋的冰冷边缘。

　　“队长！小心！”

　　陈风的怒吼如惊雷炸响！

　　宁渝悚然回头，只见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闪现，眼神凶戾，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正死死对准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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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渝？阿渝！”

　　陈风的声音将宁渝从剧烈的回忆闪回中拽出。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仍蹲在现今这滩诡异荧光液体前，后背竟惊出一层薄汗。

　　“……我没事。”宁渝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移开目光，定了定神，“这液体……会不会和两年前那个实验室有关？”

　　陈风的眼神同样凝重：“可能性很大。两年前我们坏了他们的‘好事’，两年后，难保他们不会卷土重来，用更隐蔽、更激进的方式。”

　　宁渝沉默片刻，倏地起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果决：“取证！把这液体和周围所有可能沾染的样本，全部密封带回去，做加急全面检验！”

　　陈风勾了勾嘴角“你使唤起我的人还挺熟练啊…”

　　宁渝没回他的话，向外走去。

　　警戒线外，夜风更疾，吹动他风衣的下摆。宁渝独自站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月光将他清隽的面容勾勒得格外清晰。

　　陈风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从指挥车旁走来，停在他身侧。

　　“在想什么？”陈风将咖啡递过去。

　　宁渝接过，指尖触及杯壁的温热，微微一顿。他回头，看到陈风眼中未加掩饰的担忧，习惯性地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我能担心什么？别忘了，我可是……”

　　“骗子。”陈风打断他，语气笃定，“你一紧张，手就发凉。” 说着，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宁渝拿着咖啡杯的那只手。

　　温暖干燥的掌心包裹住微凉的指尖，那股暖意顺着皮肤脉络，一路烫到心口。宁渝怔住，抬眼看他。

　　两人就这样在萧瑟的夜风中静静对视，远处忙碌的警员和闪烁的警灯都成了模糊的背景。世界仿佛骤然安静，只剩下彼此清晰可闻的、略微加快的心跳声。

　　“队长！陈队！”一名警员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宁渝猛地回过神，迅速抽回手，接过咖啡，转身朝自己车的方向快步走去，只丢下一句：“谢谢你的咖啡，陈队。”

　　陈风看着他几乎称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队、队长？”跑来报告的警员看着自家队长脸上那罕见的柔和表情，小心翼翼地问。

　　陈风瞬间收敛笑意，恢复平日的冷峻威严：“嗯？王鹏，你最好是有要紧事。”

　　王鹏一哆嗦：“有、有份现场初步报告需要签字……”

　　“知道了。”陈风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签字。王鹏拿到签好字的文件，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陈风看着瞬间空旷的四周，无奈地低笑摇头：“我有那么可怕？一天吓跑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