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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序宇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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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傍晚的光线恰好倾斜四十五度。
许玥知喜欢这一刻。
教室里空了,值日生留着她写满三种解法的黑板——像是某种默契的致敬。粉笔灰在光柱里缓慢沉降,像被调慢了速率的物理实验。
她不急着离开。
白色耳机线从校服领口延伸出来,连接的手机里播放着“图书馆白噪音”。那是她收藏最久的音频: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键盘被轻轻敲击的嗒嗒声、椅子偶尔挪动的细微摩擦声。这些声音以精确的频率循环,构成她为自己建立的声音结界,用以隔绝窗外篮球场传来的、那些缺乏规律和逻辑的喧嚣。
笔记本摊开在桌面第三块瓷砖的正中央。黑色封皮,没有花纹,只有右下角用银色钢笔写着小小的“XYZ”——她名字首字母在字母表中的位置。
笔尖正在纸上行走,写下下周的计划:
周一
6:30-7:00 晨跑(心率控制140-150区间)
7:20-7:50 背诵英语词根(目标:30个,复习昨日20个)
……
21:00-22:30 物理竞赛题集(第三章电磁感应,重点:楞次定律应用)
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每个时间段的长度都是半小时的整数倍,每项任务后都预留了五分钟的“误差缓冲时间”。这是她经过一年半实践验证的最优方案。
“世界应当如方程式,”她曾对担忧她太过紧绷的母亲解释,“给定初始条件,遵循推导过程,就能得出唯一且确定的最优解。”
混乱、意外、计划外的社交——这些在她看来,都是需要被消除的系统误差。就像实验数据中的异常值,要么找出原因修正,要么直接剔除。
笔袋放在桌角第二块瓷砖的左上顶点。橡皮、十五厘米直尺、三支按动笔(黑、红、蓝),它们的长边相互平行,且都与桌沿呈标准的九十度角。红色笔的按动机关朝上,蓝色和黑色的朝左——这是为了在盲取时能靠触觉区分。
她重新检查了一遍计划表,确认没有时间重叠或逻辑冲突,然后合上笔记本。皮质封面与纸张接触时发出轻微的“噗”声,拉链闭合时是“哧——”的长音,像为这个有序的周五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起身时,她看了一眼窗外。
远处的篮球场上,一群人正在奔跑、跳跃、喊叫。一个橘红色的球体在空中划出杂乱无章的弧线。她辨认不出那是进攻还是防守,就像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在这样炎热的傍晚,为了一个投进筐里也不会改变任何事的球,流那么多汗。
耳机里的白噪音刚好播放到翻书声最密集的段落。
她调高了音量。
转身离开时,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精确地沿着地板瓷砖的缝隙延伸,没有一丝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