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锁春园》一灯故人

8、了结

　　破城当日卯时初，莺平公主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一身粉衣，取了铜镜旁木盒里的银簪，玛瑙耳饰，像个爱美的女子，精心装饰着自己。又从腰身荷包内取了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她端着一旁自己前一晚做的沉香炉，默默走出房门，走到皇帝寝室，她悄然将寝室的门关上，将沉香炉放到了床梁上，接着自己也侧身坐在了龙床边，侧过头看着沉睡着的皇帝。
　　衣着华丽的公主，在她的眼里，却看不到一丝光彩，透过她美丽的皮囊，似乎能看到她千疮百孔的身躯和早已苍老死亡的心，好像连灵魂也被掏空，只有一具因为执念而存在的尸体。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沉睡的皇帝，连恨意似乎都早已消失殆尽。
　　皇帝睡醒睁开眼，便看到莺平公主在床边幽幽的盯着自己。恐惧立刻占据了心头，他想要起身叫人进来，却发现自己除了脑袋没有一处是可以动的。他慌张的看着对面的人，像是在看前来索命的恶鬼，不停的挣扎，“楼逍云，你要做什么？”他的内心有一个答案，亟待一个解答。
　　莺平公主起身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你可算睡醒了，国都要忘了，你居然还能安心入睡，常仁，你真的是一国之君吗？”又转过来歪着头对着皇帝笑了，“你在想什么？让我来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她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又取了一条丝帕缓缓擦拭起来。
　　“平治三十五年，先皇景武帝传位给自己的三儿子景宣帝常训，景宣帝常训念先皇平定天下的伟绩，沿用了平治年号。平治三十九年，政通人和，景国的繁盛程度较之景武帝更甚，却自尽在宫中，临死前还留下了诏书让你即位。是这样吗？”
　　常仁躺在床上惊恐地看着楼逍云擦拭匕首，一直摇头。
　　“不，常训是你杀的，你假借边防之事从封地来到京城在御书房面见了常训。你是常训的亲弟弟，常训自小便十分疼爱你，自然对你是不设防的，可你却在他的茶里下了毒，是吗？”
　　楼逍云走到常仁身边，将匕首刺到了他的手上，一只小虫也顺着伤口爬了进去，“当时，你还用这只手去试了他的鼻息，看他死透了没有，对吗？我怎么会知道，当天在御书房服侍的人几乎被你杀光，不过可惜，你漏了一个从御书房路过的打扫太监。常仁，你可真是好算计。你卑鄙，无耻，为了得到我母妃，杀了你的亲皇兄，我的父亲。你怎么敢，怎么敢用我母亲的名字做年号！你连叫她的名字都不配。”
　　常仁惨叫起来，惊恐的看着她，楼逍云看着血液从他的手上流出来，笑了一下。
　　“母亲当时就想要跟着父亲一起去了，但是却意外发现有了我，为了生下我，她以死相逼。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若不是你一时心软，我根本不会出生。然后在我十二岁以前，费劲心思想要杀了我，但是总是能被母亲阻拦下来。你一直让我喝的那晚羹汤，本就是慢性毒药，结果我乳母偷听到了你和下人的对话，想要告诉我和母妃。回来的路上被你抓到，于是你随便找了个理由杀了她，然后提前诱发我身上的毒。
　　十二岁之后，你又发现我长得和母亲越发相像，既然不能立刻弄不死我，你便动了别的心思...毕竟本来我便因为中毒受制于你。”
　　楼逍云将常仁胳膊上的肉剜了下来。
　　“你将我和母亲分开，把我锁在你的寝殿，每天晚上折辱我，用我的身体养南疆的蛊虫，却没想到蛊虫被我突然毒发时散发的毒素毒死了。你用完晚膳回来发现虫子死了之后差点杀了我，可你又怕我母亲知道，于是找了个好由头把我放到宫外去养伤。替我疗伤的御医告诉你我的身体因为养虫有了性瘾，你便屡屡召我入宫，看着我痛苦然后施舍般的给我解脱。常仁，你没成功的事情，我都成功了。那蛊虫我也养成功了。”
　　常仁的胳膊上已经几乎没有骨头了，也叫不出声来了。身体却突然微微发起抖来，骨头深处传来密密疼痛，那是蛊虫在啃食他的血肉。
　　“可惜，其实除了十四岁之前，其余时候我只是看着你在床上蠕动。周神医给我的幻香你很是喜欢，不是么？”
　　这时，楼逍云起身离开了床边，从旁边书桌的暗格里把玉玺取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常仁却用尽全身力气将头靠向了床头的一个地方。等到楼逍云再次走到床边，他的头猛地撞向了床头，就在此时，楼之初从窗外冲了进来将楼逍云扑倒在地。头上的银簪被撞落在地，头发披散下来。
　　三发暗箭射到了墙上，楼逍云晃了晃神，起身捡起跌落到远处的匕首和玉玺。她知道楼之初会来，但没想到居然来的那么早，看他的表情看来自己刚刚和皇帝说的话都被听到了，她没有管楼之初，还是径直走到了床边，笑了起来，“你究竟还在挣扎什么？让我来告诉你吧，你一定是特别好奇吧。若不是你把我放到了皇宫外，我根本不会有机会像现在这样站在你面前。是我逼鄞王反的，本来他和林将军在北疆那可以安稳的生活下去，因为他们不会因为京城而受到任何影响。三十四年前你输给了我父亲，今天输给了他的女儿，你终究是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常仁惊恐地瞪着她，“你别忘了，鸢和身上也被我下了毒，没有我，楼鸢和也活不下去。”
　　“哦？你是说在我十四岁的时候给我母妃下的毒吗？呵，那个时候，宫里早就有了我的眼线，母亲喝了药之后我便知晓了。你还记得刚刚我和你说的那个给我幻想的周神医吗？我暗中带他进过宫，你也应该知道吧，那毒在一开始，是能解的。”
　　楼逍云将匕首对准了常仁的心脏，“好了常仁，你还有想说的吗？我可什么都告诉你了，现在你该死了。既然你如此惦记父皇的东西，那我也大发慈悲把它放在你最重要的位置上吧。”
　　玉玺横在常仁的胸口，床上的人睁着双眼逐渐失去了呼吸。
　　她侧身坐在了床边，重新沉默了下来。最该死的人已经死了，可千疮百孔的一切再也无法复原，她根本没有报仇应该有的快感。最后一颗药维持的药效愈来愈短，药效渐渐消退，蚀骨的痛苦成倍反噬回来。
　　楼之初站在角落低下头一言不发，公主已经完成了她计划的最后一步，最后只需要常筠和林意洲的到来。

　　另一边，秦嘉南带着陵南军的人到宫中接到了淑妃。
　　“嘉南，阿如呢？她应该和我们一起去岭南啊。”淑妃拉着秦嘉南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淑妃娘娘，我只负责将您安心带到楼将军那，公主自有她的安排。”
　　“不行，不行，嘉南，我要见我的阿如，嘉南，带我去见她！”淑妃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秦嘉南只得将其打昏，带着出了宫。
　　出了皇宫的大门，秦嘉南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囚禁了人一生的地方，快马加鞭出了城门，前往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