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锁春园》一灯故人

7、宫内

　　莺平公主进宫第一天便被安排到了皇帝寝殿的侧宫住下。宫内上上下下的人都时皇帝的眼线，她的一呼一吸都在皇帝的监视下，她无法走出寝殿去到别处，她在皇帝的寝殿观察了一圈后，便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了。
　　皇帝直到日落才回来，回来径直便到了侧宫，吩咐下人去准备晚膳。
　　他慢慢走近莺平公主，莺平公主起身对他行了礼，“父皇。”
　　和之前不同，他并没有直接让莺平公主起身，而是径直在之前莺平公主坐的地方坐了下来，喝了口茶，之后才慢悠悠地让莺平公主起来。
　　莺平公主看得出来皇帝是在试探自己，看自己究竟有没有反抗的意识，她只是待在原地没有动弹，像个木偶一样站着，眼皮垂下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宫女布完膳离开后，皇帝才唤了莺平公主坐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亲切地给她夹菜。
　　在这丰富的菜肴里，有一碗白色的羹汤放在莺平公主的面前，她没有吃皇帝夹给她的菜，只是默默端起了那羹汤喝了下去。
　　所有的菜肴不过是一个过场罢了，只有这碗羹汤是皇帝一定要她喝的。
　　这羹汤莺平公主喝了十二年，不过可惜在注意到这汤有问题的时候一切早已为时已晚，毒素蔓延全身。皇帝慈爱的看着她喝完一整碗，让莺平公主准备一下，午时在淑妃那一起用午膳，随后离开了。

　　其实这羹汤本是养身之物，所以在一开始皇帝赏赐给公主时，淑妃特意检测过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配上人参便是剧毒。10岁的时候，皇帝在惩戒乳母之后，为表示对公主的歉意，特地赏赐了碗人参汤送到了淑妃的宫中，看着宫女将汤喂给了伤心过度的公主，结果公主半夜全身剧痛疼痛难忍，浑身又冷的发抖，吐了快一夜的血，御医也是无可奈何，这是皇帝对淑妃的警告。
　　淑妃半夜起身去了皇帝晚上歇息的一个妃嫔的寝殿，跪在门口哭着让皇帝救救公主。宫内的人也很快出来，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淑妃在他面前真正地低下头。其余人不过都是被他利用的工具罢了。
　　很快，一碗改良过的羹汤送到了淑妃宫中喂给了公主。
　　但那药中的毒性早已被激发，再也无法根除，只有这改良后的羹汤能暂时的压制毒性，而随着这十几年的服用下，效果也早已减弱，毒性早已无法压制。

　　第二天，莺平公主有了皇帝的许可，可以离开皇帝的寝殿。她穿过御花园，直接去了淑妃的宫中。
　　淑妃坐在院子里柳树下的躺椅里，慢慢晃悠着。两眼无神，思绪飘远。莺平公主热了眼眶，凝视着她，唤了声，“母亲。”
　　淑妃好半响才转过头来，眯了眯眼看向公主，然后猛地坐了起来，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阿如。”
　　莺平公主快步走向前蹲下握住了淑妃颤抖的手，“母亲，”她眼眸水亮，弯起嘴角向淑妃撒着娇，“母亲，我好想你。”
　　淑妃抬起手摸了摸公主的头发和脸颊，眼角挂着星星泪珠，对她说道，“我也很想你。”
　　“父皇说今日午时在这用午膳，所以我能来看你啦。”

　　14岁时，皇帝和淑妃又爆发了一次争吵，在这次争吵后，皇帝不再允许莺平公主入宫时去看望自己的母妃，这是他们时隔三年的第一次见面。
　　淑妃不停端详着自己的孩子，胭脂下苍白的脸色，消瘦的身形，自己的孩子究竟过得怎么样，自己做母亲的怎么会不知道。可看着这样的孩子却还是笑着把一切痛苦都藏在身后，装出一切都好的样子，也不忍拆穿，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去缓解她的痛苦。
　　莺平公主看着自己母亲的模样，笑着低下了头，掩去藏在眼底的情绪。心在胸腔里像要被杵臼捣碎捻烂，她将头放在了母亲的膝头，慢慢闭上了眼。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午膳的时候，皇帝的情绪似乎更加差了，看来现在外面的情况不乐观，但他面上却摆着一副温和的样子。是啊，他在母亲面前永远都是这样，永远笑着，却又透着一丝高傲。
　　淑妃却是很冷淡的样子，除了给莺平公主夹菜，很少主动开口说话。两个人长得很是相像，乍一看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个精致木偶，美丽，脆弱，也一样却没有感情。

　　午膳过后，皇帝去了御书房，安排了侍卫送莺平公主回侧宫，淑妃送到自己宫殿的门口，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开。刚走出二十步，莺平公主停下脚步，在侍卫的簇拥下慢慢回头看着母亲笑了笑。
　　那笑里带着放心、依赖、爱意和告别，淑妃愣怔了片刻，心里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起步要跑到她身边，但身边的人全部唤着娘娘手忙脚乱地伸手拦住了她。她的右手攥着一条手帕伸向前方，她泣声喊着“阿如”，可莺平公主再也没有回过头。她在那个时候好像和自己的孩子共感了一瞬间，她好像突然感受到那或许是两人之间最后的一面了。

　　在那之后，公主一直待在皇帝的寝殿内，再也没有出过门。宫中只留了两三个皇帝自己的亲信。能知晓里面的情况的途径，或许只有宫女时而端出来的染了血的衣服。
　　苍北军破城的前一天，皇帝在御书房待到半夜才回寝殿，他没有去找莺平公主，而是直接吩咐宫女前来服侍更衣。
　　洗漱后的皇帝在室内依旧毫无睡意，他手里已经没有能够和苍北军陵南军对抗的力量，一切似乎都成了定局。他愤恨、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夺得这天下不过十七年，如今一切付之一炬，他将案桌上的一切扫落在地，胸口剧烈起伏着，不停在房间内踱步，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下。

　　另一边，莺平公主的房间内，莺平公主点燃了一支熏香，转口看向屋内的另外两个人。
　　“外面的人都处理掉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回去找你们主子吧。”那两人是林意洲的两个暗卫，潜伏在皇宫已有半年时间，现在临时替公主做事。
　　两个暗卫相互对视一眼，踌躇起来。
　　莺平公主看出两人的犹豫不决，“你们在这里已经派不上用场了，甚至会成为我的累赘。你们回去和你们的主子说，这是我的命令。接下来我心里自有数。”两人又对视片刻，转身引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