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罪》造粪机器

1、好久不见

　　徐傲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见”许以里，是在近海市高中毕业八周年的同学聚会上。
　　那个穿着米白色针织衫，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女人，与记忆中那个扎着马尾辫、总是像个跟屁虫似的黏在自己身后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几乎判若两人。
　　但当对方偶尔抬眼望向自己时，那双琥珀色瞳孔里一闪而过的光芒，仍让徐傲心头为之一震。
　　“许琳？”徐傲端着酒杯走过去，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惊讶。
　　许以里闻声抬起头，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徐傲，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已经快十年了吧？”徐傲在许以里对面坐下，“自从高中毕业，你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毕业之后我去了南方念大学，师范大学，毕业后在那边工作了几年。”许以里简洁地回答，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杯壁，“最近刚回临江，还有，我已经改名叫许以里了。”
　　“你为什么改名字呢？”徐傲问道。
　　还不等许以里回答，她话锋一转道：“对了，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做什么工作？”
　　“…幼儿园老师。”许以里说，“稚雏幼儿园，你听说过吗？”
　　徐傲闻言表情一滞，“你是说稚雏幼儿园吗？我弟弟徐扬就在那里上学。”
　　徐傲还有弟弟吗？
　　许以里手指微微蜷紧，指甲不知不觉间嵌入肉里，脸上却保持着得体地笑容：“是吗？我在教中班，这不，马上又要有一批孩子又要升半了，说不定能在今年见到他。”
　　“这可真是，世界真小。”徐傲不禁感叹道。
　　她丝毫没注意到许以里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只顾着暗自窃喜了。
　　聚会结束后，徐傲主动提出送许以里回家。
　　当然，许以里完全没理由拒绝。
　　车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
　　徐傲自述自己现在在一家建筑设计公司担任设计师，事业发展顺利，感情生活却一片空白。
　　“你知道的，我这人蛮古怪的，没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徐傲说这话时，不经意地瞥了许以里一眼。
　　许以里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灯，叹息道：“你可能只是没遇到适合自己的人，但最合适的人往往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这句话是许以里随口说的，在徐傲听来却格外暧昧。
　　不久之后，车子停在许以里所租住的老式居民楼下公寓楼下。
　　徐傲看着许以里解开安全带，脱口而出：“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吗？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做朋友？”
　　许以里转过头，眼神在昏暗的车内的灯光映衬下显得格外深邃：“徐傲，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东西一旦改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徐傲听后，眼中刚燃起的光芒顿时又暗淡下来。
　　“但或许可以...重新开始。”许以里推开车门，却又停下，回头轻声说：“徐傲，你父亲徐老师...他还好吗？”
　　“还是和以前一样，老样子。”徐傲回答，“对了，你怎么突然想起问他？”
　　“没什么，只是想起小时候他经常给我们辅导功课。”许以里笑了笑，只是那抹笑意却未达眼底便已烟消云散，“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小的时候经常去你家做功课，徐老师他总是给我免费辅导功课，你还记吗？”
　　“那是当然。”徐傲对自己身为教师的父亲徐立克满是自豪。
　　“记得就好。”许以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就麻烦你替我向徐老师问个好。”
　　话音刚落，关上车门，身影消失在楼道口。
　　徐傲坐在车里，降下车窗，目送着许以里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发动引擎。
　　时隔八年，许以里的突然出现令她的心悸动，更激起一股莫名奇妙的涟漪，说不清道不明。
　　但很快，徐傲将这归因于年少挚友之间久别重逢的同性依恋。
　　徐傲不知道的是，在四楼的窗口处，许以里正静静注视着楼下的车。
　　东北八月的夜晚，静谧的月光映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那双琥珀色瞳孔中没有展露任何有关于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意。
　　“呵，重新开始？”许以里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是啊，我们终有一天会重新开始的，徐傲。但是，那只会以另一种你永远无法想象的方式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