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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深渊镜的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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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九分五十九秒!九分五十八——”
刀疤的倒计时透过门板传来,每个数字都像锤子砸在心脏上。
铁面人一把抓住郝飒:“深渊镜在哪?!”
“最深处!”郝飒挣脱他,朝图书馆后方冲去。其他人紧跟而上,穿过层层悬浮的书架。那些发光的书籍感应到危机,开始不安地颤动,书页哗哗作响。
图书馆最深处是一面墙。
墙是纯粹的黑色,像吸收了一切光线。只有在正中央,嵌着一面镜子——深渊镜。
和灵镜轩那面很像,但更大。镜框是扭曲的骨骼,有些骨骼还保持着挣扎的姿态。镜面不是反射的黑色,而是一种流动的、粘稠的黑暗,像随时会有东西从里面爬出来。
“锚点!”郝飒从脖子上扯下镰刀吊坠,按在镜框左侧的凹陷处。完美契合。“还需要另一个——八岁时我的东西!”
红雀闭上眼睛,银色瞳孔快速扫过周围的书架。“那边!记忆物品区!”
她冲到一个书架前,飞快地翻找。书架上摆着的不是书,而是各种杂物:褪色的发卡、生锈的钥匙、干枯的花束、破损的玩具。每件物品都贴着小标签,记录着它们主人的记忆片段。
“找到了!”红雀抓出一个铁皮盒子,盒盖上用蜡笔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标签上写:’07号实验体,八岁生日礼物,来自……母亲?’”
郝飒接过盒子。入手冰凉,但盒盖上的向日葵让她心脏一缩——她记得这个盒子。八岁生日,母亲病重住院前,最后一次送她的礼物。里面是一枚银色的蝴蝶发卡。
后来发卡丢了,盒子也丢了。她以为永远找不回来了。
“没时间了!”墓碑撞开一摞摇晃的书架,“外面□□在预热!我听见电流声了!”
郝飒打开盒子。发卡果然在里面,银色的蝴蝶翅膀已经氧化发黑。她把盒子按在镜框右侧的凹陷处。
镜面开始波动。
黑暗像煮沸的水般翻涌,一个漩涡在镜面中心形成,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漩涡深处,隐约能看见另一个空间的景象:破败的走廊,剥落的墙皮,还有一扇锈蚀的铁门。
“东郊孤儿院……地下?”小镰凑近看,“怎么会传送到那里?”
“爆炸干扰了坐标!”管理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它的身影变得淡薄,像要消散,“灵脉节点即将引爆,能量乱流导致通道偏移。你们只有三分钟,通道就会崩溃。”
铁面人第一个冲进镜子。他的身体穿过粘稠的黑暗,消失在漩涡中。
“红雀,影子,跟上!”墓碑把两人推进去,然后看向小镰和郝飒,“快!”
小镰跳进去。郝飒正要跟上——
图书馆的门炸开了。
不是从外面,是从内部。门板向内爆裂,木屑和书页四溅。刀疤带着猎犬小队冲进来,他们每个人都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手里端着改装过的武器。
“不许动!”刀疤举枪瞄准,“商会命令:活捉继承者,其余格杀勿论!”
墓碑怒吼一声,灰黑色的右臂瞬间膨胀,化作一面岩石巨盾,挡在郝飒和镜子之间。
“走!”他咆哮。
子弹打在岩石盾牌上,溅起火花。刀疤的枪口开始凝聚暗红色的光——那是能量武器充能的迹象。
郝飒看了墓碑一眼,跳进镜子。
穿越的感觉比传讯镜强烈百倍。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身体被撕扯、旋转、重组。黑暗中有无数声音在尖叫,有无数手在抓挠她的皮肤。
然后,坠落停止。
她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湿透——不是水,是某种粘稠的液体,带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
“郝飒!”小镰扶起她。
郝飒环顾四周。他们在一个狭窄的走廊里,墙壁是惨白的瓷砖,有些已经脱落,露出后面发黑的水泥。天花板的日光灯管坏了大半,剩下的几根闪烁不定,投下跳动的阴影。
走廊两侧是铁门,门上有观察窗,但玻璃都碎了。空气中有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霉菌的怪味。
铁面人正在检查其中一扇门:“锁死了。但门缝里有风,里面空间应该很大。”
红雀蹲在地上,手指轻触地面残留的液体,然后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福尔马林,生理盐水,还有……微量的镇静剂成分。这里是实验室。”
影子贴着墙壁移动,像融入了阴影:“没有活物气息。但远处……有机器运转的声音。”
郝飒看向深渊镜的方向——镜子还在,但镜面已经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暗红色的光。管理员说通道只能维持三分钟,现在最多还剩一分半。
突然,镜子剧烈震动。
一道人影从镜中冲出——是墓碑。他满身是伤,岩石右臂已经崩解了大半,露出底下鲜红的血肉和灰白色的骨质。
“通道……要塌了……”他跪倒在地,大口喘息,“刀疤那混蛋……用了高爆弹……图书馆……”
镜子上的裂缝瞬间蔓延,像蜘蛛网般覆盖整个镜面。下一秒,镜子炸开,碎片四溅,但没落地就化作黑烟消散。
通道断了。
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图书馆呢?”铁面人扶起墓碑。
“没了。”墓碑咳嗽,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我跳进来时……看到整个空间在崩塌……那些书……全烧起来了……”
小镰脸色惨白:“管理员……”
“它和图书馆是一体的。”墓碑闭上眼睛,“图书馆毁,它也会消散。”
沉默笼罩了走廊。
只有远处机器运转的嗡鸣,和日光灯管闪烁的电流声。
郝飒握紧手里的铁皮盒子。母亲给的蝴蝶发卡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光。
她站起身:“既然来了,就看看这里有什么。”
走廊向前延伸,大约五十米后,拐向左边。拐角处的地面上,散落着几份泛黄的文件。
红雀捡起一份,借着闪烁的灯光阅读。
“《灵魂容器培养计划实验记录第七号》……”她抬起头,看向郝飒,“是你的档案。”
郝飒接过文件。
纸张很脆,边缘已经发黄卷曲。抬头是某个研究机构的logo——一个被齿轮环绕的眼睛。下面用打字机打出的文字:
实验体编号:07
姓名:郝飒
年龄:8岁(植入时)
适配性评分:98/100
植入日期:1998年7月15日
植入物:未命名灵魂种子(原型3号)
预计成熟期:22-24岁(视外部刺激强度)
备注:目前表现最优异实验体。建议重点观察,必要时可提前激活催化程序。
文件下方有手写批注:“07号情绪稳定性极高,对痛苦耐受性强。疑与早期家庭创伤有关。此特性利于容器长期稳定,但可能影响最终‘收割’时的能量纯度。需平衡。”
批注的签名,是一个简单的字母:Z.M.
赵明。
郝飒的手指收紧,纸张在她手中皱成一团。
“继续走。”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拐过弯,走廊变宽了。两侧不再是铁门,而是一面面玻璃观察窗。窗后是房间——或者说,牢房。
每个房间都很小,只有一张铁床,一张小桌,一把椅子。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桌上放着水杯和饭盒。有些房间的墙壁上,还有用指甲或硬物刻下的字迹:
“妈妈,我想回家。”
“今天又做噩梦了。”
“为什么总是抽我的血?”
“07号今天哭了,因为蝴蝶发卡丢了。”
最后一个房间,门牌上写着:07。
郝飒停在窗前。
房间和她记忆中的一样。不,不完全一样——记忆中孤儿院的房间更明亮,更有“生活气息”。而这里……像个精心布置的舞台。床单太白了,桌椅太整齐了,连墙上的儿童画都像是模板印出来的。
她在墙上看到了那朵向日葵。
和铁皮盒子上画的一模一样,歪歪扭扭,但努力地朝着“太阳”的方向。
是她画的。
“这里不是孤儿院。”铁面人说,“或者说,不是表面的那个孤儿院。这是地下实验室,专门用来进行‘植入手术’和术后观察的地方。地上的孤儿院只是个幌子,用来筛选合适的孩子,以及……给实验提供‘原材料’。”
红雀已经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在里面翻找。“有日记。好几个孩子的日记。”
她拿出一本,翻开念道:
“今天新来了一个女孩,叫郝飒。她不爱说话,但画画很好看。医生说她父母都死了,真可怜。”
“郝飒今天把午饭分给我一半,说我太瘦了。她自己的饭也不多啊。”
“昨晚又听到楼下有奇怪的声音,像在哭,又像在笑。郝飒说她也听到了,但她不怕。她说如果真的有鬼,她要问问它,知不知道她妈妈去哪了。”
日记的最后一页,日期是1998年7月16日。
“郝飒昨天被带去‘体检’,很晚才回来。她看起来好累,脸色很白。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就是抽了点血。但我看到她脖子上有红点,像针孔。不止一个。”
日记到这里断了。
后面的页被撕掉了。
“看这个。”影子从走廊尽头的房间探出头,“这里像……控制室。”
控制室比牢房大得多,一整面墙都是监控屏幕——虽然现在已经黑屏了。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操作台,台面上布满按钮和旋钮,还有几个老式的数据磁带插槽。
铁面人在操作台下方找到一个隐藏的抽屉。打开,里面是整齐排列的档案袋,每个袋子上都贴着编号:01到20。
07号的档案最厚。
郝飒抽出自己的档案,翻开。
第一页是基本信息,和刚才那份一样。
第二页是体检记录:从八岁到十二岁,每月一次全面体检,包括血液化验、脑电图、心理评估。
第三页是“特殊观察记录”:
“1998年9月3日:07号首次表现出对灵异现象的关注。询问护士‘人死后灵魂去哪了’。建议加强相关引导。”
“1999年4月12日:07号目睹其他孩子被欺凌,未报告老师,但私下警告施暴者。展现出潜在的攻击性和隐蔽性。符合容器特质。”
“2000年11月5日:07号独立解决D级影诡事件(孤儿院储物间),未使用任何工具。确认灵魂种子已初步激活。”
记录一直持续到她十二岁离开孤儿院。
最后一页是“后续观察计划”:
“07号已转入社会寄养系统。安排‘监护人’持续观察,定期汇报。如出现异常觉醒迹象,立即启动清除程序。”
“监护人”的名字,是王大妈。
郝飒闭上眼睛。
原来如此。原来那个总是“关心”她、劝她加入赵明小队的邻居大妈,从始至终都是监视者。原来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那些“我儿子小队在招人”的提议,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她想起王大妈的儿子,那个试炼者。他左肩的伤,鞋垫下的护身符……
“她儿子也是实验体?”郝飒问。
铁面人翻找其他档案,找到一本:“编号15,王强。适配性评分67,备注:‘性情暴躁,易失控,不适合作为核心容器,可作备选或……消耗品。’”
消耗品。
像垃圾一样用完就丢的东西。
控制室突然震动起来。
不是爆炸,而是某种机械启动的声音。操作台上的几个指示灯突然亮起,红色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正中央的大屏幕闪烁了几下,亮了起来。
屏幕里出现一个房间,和他们所在的走廊很像,但更干净,灯光明亮。房间中央有一个培养舱,舱体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浸泡在淡绿色液体中的——
一个孩子。
大约十岁的男孩,闭着眼睛,身上连着无数导管和电线。他的胸口,有一个发光的银色印记。
齿轮咬合新月。
和郝飒锁骨下一模一样的烙印。
但更完整,更明亮。
屏幕下方出现一行字:
“01号实验体:状态:深度休眠。植入完成度:100%。预计苏醒时间:——”
时间显示是一串乱码,不断跳动。
然后,屏幕角落的一个小监控窗口自动放大。
窗口里显示的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走廊。五个人,清清楚楚。
紧接着,一个机械的电子音在整个空间响起:
“检测到未授权人员进入。”
“检测到07号实验体。”
“实验体数据对比:植入完成度:98%,剩余2%未激活。”
“建议:立即执行‘催化程序’,加速成熟。”
“执行指令来源:Z.M. 赵明。”
控制室的所有门,同时自动锁死。
咔嚓。
咔嚓咔嚓。
铁面人冲到门边,用力拧把手——纹丝不动。
“中计了。”墓碑嘶哑地说,“这里是陷阱。赵明知道我们会来。”
郝飒抬起头,看向屏幕里那个01号孩子。
孩子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隔着屏幕,直直地看向她。
嘴角,缓缓咧开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