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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忌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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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战队队长江何岫,于2027年8月15日叛逃,后派遣第一战队与总塔行动队进行抓捕,据调查,目标人物于废区失联超三个月,现已确认死亡。”
F区清除计划才结束,记者就迫不及待的八字这条消息刊登在了报纸上,一时间众人都嘘唏不已。
这件事自然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嘲笑的、惋惜的、说自己早有所料,因而洋洋得意的,一时间各种声音都肆意的传了出去。
可谓是墙倒众人推。
“江何岫死了?”
“还能骗你不成?报纸和新闻上都登出来了!”
“不是,塔里还真舍得?这好歹是有史以来天赋最高的向导,就这么死了,那些顶尖的哨兵怎么办?根本没人能给他们做精神疏导吧!”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反驳:“难道离了他江何岫那些哨兵就活不了了?那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充其量之后疏导起来麻烦了点,可那关我们什么事?现在少了个蛀虫可是天大的好事!”
“唉,不是说他天赋异禀还平易近人,平常帮了那些普通人不少忙?怎么就成蛀虫了?”
“还不是霖览川惯的,真出事了才想着抓人,现在好了,他自己都弄得下落不明的,指不定死在哪了,逃到那地方哪有活的可能?”
“还得是我有先见之明,当初江何岫成立13队的时候我就知道得出事,他才多大,还是个向导,这么多战队,就他一个队长是向导,谁知道怎么当的上?”
“一看就是霖览川帮了忙呗,说是监护人,我看他俩一直不清不楚的。”
“不止!”那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兴奋的开口,“你以为人家那脸是白长的吗?我告诉你,他还和沈玦砚有关系!”
“真的假的?那不是一战队的队长吗?我看他平常都冷冰冰的,往他身上凑着向导不少吧?而且最后还是他领着队去抓的人,这两人能有什么关系?”
“啧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那是眼光高,好不容易来一个,有能力又漂亮的向导……总得玩玩吧?”
一群人顿时哄笑成一团,聊到尽兴之处,有人慌慌张张的推门而入。
“我靠,打起来了!”
“那一队队长和二队副队长打起来了!就在19层!”
“沈玦砚和宋焠?!”
一群人诧异之余,更带着点隐秘的兴奋,甚至有人想冲上去看看,但碍于权限不够,也不敢擅自行动。
视角一转,19层已然乱成一团。
桌椅板凳倒了一地,玻璃窗也碎了几扇。
后勤文职的人员们都吓得连连后退,不敢靠近中心半步——两个身强力壮的哨兵正扭打在一起,准起来说,是那个棕发红瞳的哨兵在不管不顾的发泄着,拳拳到肉。
“愣什么,把人拉开啊!”
女子一声尖厉的怒吼,战队其余几人这才如梦初醒的快步上前。
“宋焠你冷静点!沈队都没还手你要打死他吗?!”
一人拽住一条胳膊,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两人隔开。
沈玦砚这才沉默着擦去嘴角的鲜血,额角也破了,可他鎏金的瞳眸死寂一般,没有半点愤怒的情绪。
而宋焠却气得胸膛不断起伏,眼里更是猩红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吓得战队的几名同伴都死死的按住他的肩膀和手,生怕下一秒他又扑上去了。
“江何岫死了。”
“他死了!”
宋焠难以抑制的怒吼着,若不是旁边有人拦着,他一定会再冲上去。
没人敢说什么“算了”,“不值当”这一类劝架的话——他们要真敢,宋焠的拳头一定会在下一刻砸上来。
所以他们只能沉默着按住自己这位已经失去理智的副队长。
沈玦砚也不跑,整个人像丢了魂一般,就愣在原地。
江何岫死了?
他死了?
沈玦砚满脑子都是江何岫那双明亮蓝色双眸。
他怎么会死呢?
明明他……
沈玦砚头一次觉得心脏这么闷,这么痛。
“沈队,沈队?”
“别喊了,去找个医疗箱来,让沈队自己冷静冷静。”
至此,两大战力闹掰,原本关系不错的两队队员处境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可人死不能复生。
管他白月光还是朱砂痣,心头好还是心尖宠,反正都不存在了。
不是没人犯过嘀咕。
毕竟是有史以来天赋最佳的向导,速度、射击、近战,还有精神操控,哪一样不是往顶尖上靠?
竟然人都没抓到,怎么就被困死在废区了呢?
说不准是个幌子,其实人早就跑了。
这样的猜测人人都有,更别说上级了。
因此近几年对于城区出入的管理异常严格,生怕漏了什么人。
可一年,两年,三年……
第六个冬天,12月23日,那张宣告死亡的旧报纸,已成了档案室里蒙尘的故纸。
有关江何岫的半点消息都没有。
大家这才相信他已经死透了。
而12月23日,也就成了他的忌日。
……
“12月23……江何岫确认死亡?”
惨白的灯光下,空气里弥漫着廉价咖啡和的气味,依旧和往常一般沉闷。
两个刚文员瘫在塑料椅里,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清静。
其中较为年轻的那人,正拿着不知从什么角落翻出的旧报纸,一字一句的念着上面的旧新闻。
“嚯,这报纸还在呢,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上点年纪的老林搅动着杯子里结块的速溶咖啡。
“唉?”小李疑惑的提起脑袋,“他就是几年前一堆人说的那个……什么来着?哦对,19岁就成为S级向导,比一队队长天赋还高的那个,听说长的很好看?”
老林不紧不慢的喝了口咖啡,才缓缓补充道:“是啊,他不光是一队沈玦砚队长的师弟,跟二队那个副队长宋焠,还有季雨时关系也……反正闹出过不少动静。”
老林咂咂嘴,像是回味着什么:“可惜喽。”
他又转头看了眼四周,将咖啡杯搁置在桌上,压低声音,又神秘兮兮的开口:“怎么样 ,现在是不是明白我今天死活都不上去送文件的原因了?"
小李一愣:“就因为……六年前今天?”
“不然呢?”老林扯了扯嘴角,没多说,最后含糊提醒,“少提这个名字,总没坏处。”
小李不服气的扯扯嘴角,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仿佛有谁会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一样。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对加班和上司的抱怨。
在这狭窄的、堆满旧文件和杂物的房间里,他们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却依旧清晰地向上飘,顺着老旧的通风管道,一路向里。
通风管道深处,那片黑暗内。
一道清瘦的身影无声地倚靠在冰冷的金属管壁上,他蜷缩着身体,垂着眸,安静的听着下方两人的谈话。
外界微弱的光线透过格栅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那是一张极其出色的脸。
丹凤眼,柳叶眉,鼻梁高挺,可偏偏唇瓣柔软而苍白的,组合在一起,将那种近乎锋利的精致变得柔和许多。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一双沉静而绚烂的湖蓝色眸子。
而这样出彩的面容,正与那旧档案上被宣告“死亡”的江何岫,别无二致。
那些讽刺而嬉笑的话语如同附骨之蛆,总让他的大脑叫嚣着要撕破。
他密长的眼睫颤了颤,只投下小片阴影,似乎有什么在眸中荡开。
可最终也只剩黯淡的蓝。
他微微动了一下,从阴影中探出的手指骨节分明,苍白而有力,稳稳地按在唯一能看见下方的栏栅上。
那种源于伤痛的哀伤都被强行镇压下去,冷漠而沉寂,让他如同了无生机的画卷。
江何岫听着楼下关于自己“白月光”身份的调侃,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带着嘲讽和不甘。
“我不行吗,他到底哪里好?”
……
“江何岫你清醒点,你得活下来!”
……
“算我求你,霖览川……放过他们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
“我不任性了,求你……”
……
哭泣、哀求、嘶吼……
那时一字一句又在耳边叫嚣个不停。
烦。
这难免让他想起自己那时的屈辱和绝望。
六年了啊……
那些曾以为坚不可摧的情感,原来在塔的利益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而现在,他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香艳遐想,被娱乐化的故事的、早已盖棺定论的叛徒符号。
这六年来,他拆解过无数次当年的任务链条,推演过每一个可能出卖他的人,疑点最终指向几个无法触碰的名字,和塔最核心的机密。
他要那个让13队分崩离析,让他从云端跌入泥沼的真相。
他要明白,自己究竟在“那人”的剧本中扮演的什么角色……
白月光也好,朱砂痣也罢。
至于滤镜?
我亲爱的师兄,就请你带着这份滤镜为我铺路吧……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他心念一动,空气中凝结出几条丝线,
悄无声息的从管道里探出——这是向导最擅长的发系,精神操控。
行动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