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笺归期》予歆歆

3、冤家路窄

　　江叙熠回头，说话的女人站在门口，脸上噙着温柔的笑，看向这边。看起来年龄和他们差不多，手里大包小包拎着刚买的菜。

　　女人看到江叙熠一愣，“我从外面看就觉得是你，没注意到还有外人，是不是打扰你谈事了？”

　　棠时予轻声一句失陪，朝着女人跑过去。江叙熠回过头背对着他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两三分钟后他回来了，拿起椅子上搭着的外套。

　　“钱我付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你送我。”说完也没看他一眼，越过江叙熠的时候被抓住了胳膊。

　　棠时予眼角抽搐一下，下意识想甩开却被狠狠抓住。

　　“记得给我打电话。”江叙熠没什么表情，但是他感觉出来了他此刻很不高兴。棠时予猜出个大概，偏偏什么都没说，只是敷衍了一句好的，对方就松开了手。

　　门铃声再响起，门外女童一声“爸爸！”让江叙熠险些扬了手里的咖啡。

　　他转头看向窗外，女孩差不多三四岁的年纪，扎着双马尾走在中间，一手一个拉着棠时予和刚才的女人，棠时予自然的从女人手里拿过塑料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江叙熠将咖啡摔在桌子上，溅出来的咖啡渍洇湿了袖口。

　　“糖糖，说了多少遍了，叫哥哥。”棠时予胳膊被拽的一晃一晃，女孩撅嘴耍赖：“都一样嘛，长兄如父！”

　　棠时予震惊：“谁教你的？”

　　“曲医生呗，除了他谁能教这么不着调的话。”女人在一边偷乐。

　　“瑶瑶姐姐，你是不是在笑话我？”棠糖急了，放开棠时予的手要去抓林瑶的衣摆，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林瑶吓得赶紧把她拽稳。

　　“有没有事？”棠时予把塑料袋递给林瑶，蹲下把糖糖抱起来。

　　“没摔没摔。”棠糖大眼睛忽闪忽闪，乖巧的任由棠时予抱着，傻乐。

　　“哥哥，明天是不是该去幼儿园啦？我想小豆了！”棠时予嗯了一声，和林瑶交换了个眼神，对方轻轻点头。

　　棠糖得到允许来了精神头，一路喋喋不休计划明天要听小鹿老师讲故事，要和小豆他们玩过家家。

　　棠时予抱着棠糖爬楼梯，身体本来就不舒服，负重爬楼还要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最后忍无可忍：“消停会儿，耳朵被你吵炸了。”

　　小孩儿精神头来的快去的也快，回家没一会儿就抱着自己的小被子睡熟，棠时予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三十平的单室老破小，屋里两张单人床，人站在里面都转不过身，客厅也摆着一张床，和餐桌挤在一起，还有板有眼的弄了个床头柜。

　　林瑶刚在厨房忙活完，越过棠时予往里瞅了一眼，见棠糖睡着了，犹豫着开口：“时予，实在不行我去问问贷款的事，先把下个月的钱解决掉。”

　　棠时予摇摇头，掏出手机给林瑶转钱，昨晚开了五万的单子，店里抽4成，三万块钱今早就到账了，加上前天刚发的工资，转了三万四千六，卡里还剩几十块钱，棠时予留着平时通勤吃饭。

　　林瑶惊讶：“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棠时予轻笑一声，让她别管：“反正是正规渠道。”

　　林瑶嘴唇抿成一条线，站在那里半天最终叹了口气，点了确认收款。

　　“今天怎么样？”棠时予去厨房把做好的菜端出来，一盘小炒肉刚好两个人的量，又进厨房盛好米饭。

　　“已经不过敏了，接着用国产药就行。”林瑶拿起筷子扒了两口饭，棠时予看她憋屈的样子乐了。

　　“瑶姐，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别再把自己憋出病来。”

　　林瑶犹豫着开口：“时予，夜班的活不行就别干了，这世上来钱的机会有的是，何必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万一你出点什么事，你让糖糖怎么活？”

　　棠时予笑着摇头：“还能吃几年青春饭，等上了岁数想去都不成了，我有分寸。”

　　林瑶急了：“你有什么分寸呀，那你说说这三万块钱是怎么来的？你别告诉我说你刷盘子卖力，老板给的奖金！”

　　棠时予沉默了，把饭吃干净，端着碗进了厨房。林瑶意识到自己说话重了，也闭嘴消停吃饭，等棠时予从厨房出来，她小心翼翼的又开口：“菜给你拨出来了一小碗放台子上了，你自己装好，明天记得带饭。”说完再没说话，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临走前还是把棠时予叫住，认命了似的开口：“曲医生说下个月至少要六万，剩下的我先想办法找人借钱凑上，你那边要是……”她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妥协了，“要是……还能再帮你一把的话，你注意安全就好。”

　　棠时予目光闪动，半天也没个动静，想说句谢谢又觉得太矫情，好在林瑶直接关门走人，没给他伤感的机会。

　　正午的太阳晒进客厅，棠时予躺在床上觉得刺眼，可惜一天24小时只有这么一会儿屋里能见到太阳，实在是不舍得拉窗帘。

　　迷迷糊糊睡了快两个小时，醒过来的时候棠糖还在睡，经理杨哥好心发来慰问短信，看来是刚醒。

　　【小棠，我给你换班了，昨晚辛苦，你今天好好休息。】

　　棠时予想到江叙熠递过来的外出单，抓着手机又想起了江叙熠。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来，来电显示是他的领导。棠糖被吓醒了，这会儿抱着被子哼哼唧唧。

　　“章总好。”棠时予躲进厨房接电话，电话那边章鑫无精打采的。

　　“小棠，今晚有个饭局能不能来？老板请之前联系的资方，还有新区的几家客户，销售这几天出差还没回来，咱们采购部的先去凑个数。”

　　赶巧了，老天都不让棠时予偷个懒。“今天空着呢，您把地址发我，我准时到。”

　　章鑫如释重负，声音都轻快了些。“帮大忙了，晚点再说，本来定好了和对象约会，这会儿跟我闹脾气呢。”

　　棠时予乐了：“那您快去哄着，我还等着今年吃您的喜酒。”

　　棠糖揉着眼睛站在门口：“哥，谁给你打电话呀？”

　　棠时予收起电话过去把她抱起来，带到卫生间给她擦脸。“公司同事，哥哥今晚要出去工作，晚上瑶瑶姐姐陪你睡好不好？”

　　棠糖嘟着嘴满脸不高兴，“昨晚就是和瑶瑶姐姐一起睡的。”棠时予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不喜欢瑶瑶姐姐？”

　　“才没有，我最喜欢瑶瑶姐姐了。”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挣扎着跳到地上，没站稳又一个大马趴。

　　棠时予赶紧蹲下把她扶起来，“摔疼没？”棠糖眼泪打着转，愣是没吭一声。

　　“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

　　揉了揉棠糖的小脑袋，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个小零食。“饿不饿？给你吃奶酪棒。”

　　有了零食棠糖也忘了喊疼了，欢天喜地的缠着棠时予拿了一个又一个。一大一小窝在床上，棠糖缠着他讲了三个小时的故事，一直挨到林瑶回家。

　　简单交代几句，棠时予穿好衣服出门，转了三趟公交才到章鑫给他发的地址。

　　“程总。”程齐宏坐在包厢里打牌，餐桌上了几道凉菜。程齐宏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

　　小员工棠时予很有眼色的坐在一边陪着几位老板打牌，一声不吭，老板赢了他就跟着乐，老板输了他也不说话，老老实实当着背景板。

　　一局结束，程齐宏又赢了，看来他今天玩的尽兴，一边示意服务员把牌收走一边调侃这些生意场上的表面好友。

　　“时间差不多了，那个……小棠！”程齐宏搓了搓脸，朝棠时予摆摆手。“你去楼下接一下，顺便问下章鑫到哪了！都几点了还不过来？”

　　棠时予连声应是，边下电梯边给领导打电话，章鑫在电话那边唉声叹气，说自己正堵在路上。

　　“程总让我去接客户，他姓什么？”他的职位一般不接触客户和公司的上层，一般都是老板和章鑫谈好，真正开展业务了才拉群让他和对面平级的员工沟通，所以这次赶鸭子上架，棠时予不了解也是情理之中。

　　“之前给你说过，就那家准备给深业做垫资的分公司，你冷不丁一问我还想不起来了，”章鑫在那边想了半天，嘟嘟囔囔也说不出一个字儿，棠时予深知领导的性格，也不催，就拿着手机在门口站着，手冻的通红。

　　半晌，电话那边还在说“我下一个红灯看眼手机。”，熟悉的宾利停在面前，棠时予对着手机说了句：“江曜？”

　　章鑫直拍脑门：“对对对，江曜！他们那个董事长的小儿子不是来岚城了，昨天老板已经和他见过面了，说是今晚借泛舟老板的光，再和他聊聊业务！”

　　电话这边正说着，江叙熠从车上下来走到他面前，他已经换了套衣服，看来下午又回了趟酒店。

　　棠时予敷衍了两句，挂电话前不忘他快点赶过来。

　　江叙熠低头看他，鼻子都被冻红了，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

　　“今天是门童还是揽客？”江叙熠话中带刺。

　　棠时予没多大反应，吸了吸鼻子：“今天是深业集团的一般员工，江总，我带您去包厢。”

　　江叙熠有些意外，江曜之前多少也和深业有过几次接触，竟然一次也没听说过棠时予这号人。

　　“在深业干几年了？”跟着他进电梯，江叙熠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

　　“三年多吧。”棠时予盯着地板。

　　“怎么之前没听说过你？你什么职位？”

　　棠时予自嘲一笑，抬头透过玻璃电梯门的反光和身后的江叙熠对视。

　　“江总贵人多忘事，业务员我跟您说了三遍了。”

　　江叙熠扯了扯嘴角，“我以为你至少能混个部门经理。”

　　棠时予不想说话了，这人每次都往他心窝上戳，到门口站定，伸手邀请贵客先进门。

　　“小江总，半年没见了！”泛舟国际的陆总满脸堆着笑，上来拍拍江叙熠的胳膊。

　　江叙熠笑着和他握手寒暄，言语举止全是生意人的体面。棠时予被围在门口的众人堵在门外陪着笑，章鑫风风火火的从走廊尽头跑过来，见他站在门口，稍稍放心了一点。

　　“刚到？”章鑫瞅了眼人群中心的江叙熠，棠时予点了点头。

　　真心的违心的奉承话说了一遭，诸位终于坐回餐桌前，棠时予很有自知之明的坐在门口，却和主位的江叙熠迎了个照面。

　　不过贵客忙着聊工作，聊发展，他也就只配给各位倒个茶，转个桌。

　　陆洪涛举杯开场，众人一杯酒下肚，开始动筷。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不知道都吃了啥，倒也半饱。

　　程齐宏喝开心了，大手一挥，“咱们以后都大展宏图！发财！我们深业先给大家通敬一杯！”

　　棠时予眼皮直跳，程齐宏装大尾巴狼，要给桌上二十多个每人敬一杯酒，还要杯杯见底。人家泛舟的主场，他仗着岁数大，在这又唱又跳，说着指了正在吃虾的棠时予。

　　“小棠，章鑫，咱深业得给足各位老总面子，你俩谁先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