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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她不喜欢女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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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她不喜欢女的吗!”
林禾的声音有些发干。
陆淼淼看着她,眼神里没了平日里的嬉闹,只剩下清晰的心疼和无奈:“那你打算就这样,守着她一辈子吗?”
夜色在车窗外交织,路灯的光斑在林禾脸上明明灭灭。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陆淼淼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不知道。”林禾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至少当下……是这么想的。”
“我回家了。”陆淼淼推开车门,夜风趁机钻了进来。她一只脚踩在地上,又回过头,语气复杂,“但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在一起。毕竟——”她顿了顿,“她遇到的那些男人,没一个配得上她。”
车门关上,尾音散在风里。
林禾靠在驾驶座上,没有立刻离开。陆淼淼的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一圈圈撞在心上。
是啊,认识这么多年,温冬在的感情路总是磕绊。最长的一段两年,最终因为对方家庭觉得“开花店不算正经工作”而告终。每一次,都是林禾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递纸巾,买热茶,安静地听她哭,陪她骂,然后看着她慢慢重新站起来。
每一次,林禾心里都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她从储物格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车厢里明明灭灭,烟雾缭绕间,记忆被拉回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阳光正好,蝉鸣聒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梳着高马尾,逆着光朝她走来,笑容明朗:“同学,可以加个□□吗?”
年少的林禾心跳如擂鼓,表面却强作镇定,甚至带着几分防卫般的生硬:“不处对象。我是女的。”
空气凝固了一秒。
温冬在眨了眨眼,脸微微泛红,声音里憋着笑:“那个……我是想要你们班长的□□。”
后来的很多年,林禾都记得那一刻自己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尴尬,以及心底那一闪而过的、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的复杂情绪。
回过神,林禾低头笑了笑,将烟蒂按熄在车载烟灰缸里。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傻得可以。
她终于上楼回家。
三室两厅的公寓,装修是现代简约的轻奢风,全屋智能系统随着她的脚步声渐次亮起灯光。房间整洁得近乎冷清,像精致的样品屋,缺少真正的生活气息。
林禾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自己也陷了进去。身体很累,脑子却清醒得可怕。她拿起手机,在那个只有她们三人的群里发了条消息:
「安全到家。」
几乎同时,另外两条消息跳了出来:
陆淼淼:本小姐也平安着陆!林医生记得明天准时上工啊@林
温冬在:林大夫辛苦啦,明天见!
林禾盯着温冬在的那个“明天见”,指尖在屏幕上悬停。明天又能理所当然地见到她了——这个念头让胸口的滞重感稍微松动了一些。
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灯火绵延至天际,像一片不会熄灭的星河。玻璃窗上映出她独自伫立的轮廓,孤单而清晰。
陆淼淼问她要不要守一辈子。
她答不上来。
她只知道,此刻的月光很好,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而她还能以“朋友”的身份,对那个人说一声“明天见”。
这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
林禾穿了件半旧的浅灰色连帽卫衣,头发随意抓了抓,就出了门。
风铃在晨风里发出细碎的声响。温冬在正背对着门口,踮着脚给高处的一排绿萝喷水,听见声音回过头来。晨光透过玻璃门斜斜地照在她侧脸上,给她整个人镶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温冬在有些惊讶,放下喷壶,手指上还沾着亮晶晶的水珠,“我还以为你得睡到下午呢。”
林禾走进店里,熟悉的混合花香和湿润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一夜辗转后略显疲惫的神经舒缓了不少。“来蹭饭。”她答得理直气壮,目光却自然地扫过店里新到的花材,顺手扶正了一盆有些歪斜的绣球。
她的动作熟稔得像在自己家。
“说得我好像没管过你饭似的。”温冬在笑着白了她一眼,转身往后面的小厨房走,“粥在保温桶里,应该还热着,碗筷在消毒柜,自己拿。”
林禾却没立刻跟过去,而是走到那堆待处理的盆栽和袋装花土前,估量了一下工作量,然后才慢悠悠地晃进厨房。
厨房很小,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你吃早餐了吗?”林禾端着碗,靠在厨房门框上,看向外面又开始整理花架的温冬在。
“还没,先把这几盆弄好。”温冬在头也没抬,正费力地将一大袋营养土拖到合适的位置,“一会儿跟你一起吃。你先吃你的,别杵那儿。”
林禾没动,看着她微微弓起的背影,晨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脖颈和专注的侧影。一瞬间,昨晚那些辗转反侧的纠结和苦涩,似乎都被这寻常的晨间景象冲淡了。她心里某个角落软塌塌的,像被这粥的热气熏透了。
“急什么,活又不会跑。”林禾说着,走过去,把粥碗放在旁边一张摆着零碎工具的小桌子上,然后伸手,不容分说地从温冬在手里接过了那袋沉重的花土。“先吃饭。胃不好的人没资格说别人。”
她的语气带着点习惯性的、不容置疑的医生口吻,动作却放得很轻,接过袋子的同时,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温冬在的手背。
温冬在愣了一下,手背上传来的微凉触感一掠而过。她抬眼看向林禾,对方已经利落地将花土袋拎到墙边放好,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有些过分平静,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一丝不同寻常。
“哦。”温冬在应了一声,没再坚持,洗了手走过来,端起林禾给她盛好的另一碗粥。两人就挤在那张小桌旁,肩膀几乎挨着肩膀,安静地喝起粥来。
粥的温度恰到好处,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店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和远处隐约的车声。
“今天到的有几盆栀子,重瓣的,特别香。”温冬在小声说,吹了吹勺里的粥,“就是有点娇气,我怕养不好。”
“放通风有点散射光的地方,水别太大。”林禾接得很自然,仿佛那些复杂的医学知识和养花的常识在她脑子里并行不悖,“土要酸性,回头我给你弄点硫酸亚铁。”
“嗯。”温冬在点点头,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有林禾在,她好像总是很安心,哪怕对方是个连仙人掌都能养得半死不活的“植物杀手”,但给起建议来却总是一套一套的,莫名让人信服。
好的,这是润色后的段落:
林禾吃完粥,没多耽搁,把碗一收就起身开始干活。
搬动花盆、拆解包装、整理花材,动作利落。
沉重的盆栽在她手里似乎变得轻巧,只是额角很快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时不时和温冬在调侃几句,话题从“这盆月季是不是被快递颠傻了”到“你们小区那只总来蹭饭的胖橘最近是不是又圆了”,琐碎寻常,却让空气里满是轻松的笑意。
温冬在也没闲着,手脚麻利地处理着枝叶。间隙里,她转身进了小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杯拿铁,轻轻放在林禾手边的小凳上。
这是林禾多年不变的偏好。
说来也巧,两人在很多小事上出奇地一致:喝咖啡都要加奶不加糖,吃火锅必点笋尖和虾滑,甚至骨子里那点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宅”属性,都如出一辙。
阳光渐渐爬高,透过玻璃门洒满半个店面。温冬在微微弯着腰,专注地修剪着,侧影沉静。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紧身T恤,下身是条垂坠感很好的黑色半身裙,衬得整个人愈发纤瘦。一条细细的项链贴着锁骨,随着她的动作偶尔闪过一点微光。
她将及腰的长发松松地盘了起来,几缕碎发垂在耳畔和颈后,露出白皙的脖颈。光影在她身上缓慢移动,将她笼在一层柔和的、毛茸茸的光晕里,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调慢,只剩下她手中花草细微的窸窣声,和满室静谧流淌的芬芳。
林禾停下手里的动作,端起那杯温热的拿铁喝了一口。
她的目光静静落在温冬在身上,看着阳光勾勒出她专注的眉眼、微微抿起的唇线和那截在黑色布料衬托下显得格外脆弱的脖颈。
她很快垂下眼,又喝了一大口咖啡,将那份悸动连同咖啡的暖意一起咽下。然后继续低头,更认真地摆弄起手边的花土,仿佛那是什么需要全神贯注的头等大事。
只是唇角,无意识地,扬起了一个很浅很浅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林禾,”温冬在的声音从花丛那边传来,带着点随意的好奇,“你后来怎么都不谈恋爱了?”
林禾正用小铲子给一盆月季松土,头也没抬:“不想谈。”
“说实话,”温冬在抱着一捧修剪下来的枝叶走过来,丢进垃圾桶,“是不是被你大学那个……伤得太深了?我记得那会儿你消沉了挺久。”
林禾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语气平淡:“多少有点吧。”
“不是,”林禾擦了擦手,走到她身边,微微歪头看她,“你怎么突然这么八卦?那你呢,你怎么也不谈?”
“我不谈不是正好?”温冬在拉了把椅子坐下,长舒一口气,像是累极了,“省得你俩总说我是八爪鱼,到处留情。”
林禾放下小铲,换了个小号花耙,仔细地耙着盆土表面的颗粒。她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种克制的认真:“你遇到的那些男的……我只想一个个暴揍他们。”
温冬在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喝了一口,目光垂落在自己交叠的手指上,语气变得有些轻缓:“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可能……太较真了,或者不够主动,不会撒娇……反正,总有些地方没做好。”
“我觉得你很好。”
林禾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着花耙的木柄,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也更柔软,像在陈述一个无需辩驳的事实:“要是我的话……我巴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
话一出口,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林禾的脑子“嗡”地一声,瞬间清醒,后悔像潮水般漫上来。
她立刻低下头,假装全神贯注地对付那盆无辜的月季,耳朵尖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这么多年,她对温冬在的偏爱几乎成了一种本能,和对待陆淼淼的方式截然不同。她小心地控制着分寸,时而流露,时而又强行收敛,像在玩一场危险的走钢丝游戏,生怕被对方察觉那早已越界的用心。
温冬在似乎也愣了一下,目光落在林禾泛红的耳廓上,又缓缓移开。她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上了一种近乎自嘲的轻松笑意,将那片刻的微妙悄然带过:
“得了吧。你要是真跟我处对象……准得被我气死。”
这话像一句玩笑,轻飘飘地落在两人之间。
“我又不是野生动物,气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