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即是意外》刺身杀手

3、香薰

　　林禾几乎是抢着接话，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些，带着一股想要掩饰什么的劲儿。她还挥了挥手里的花耙，好像这样就能把刚才那句“捧在手心”带来的微妙感觉，连同空气里那点不自在，一起赶跑。

　　温冬在看着她有点急的样子，还有那明显红起来的耳尖，眼里的惊讶慢慢变成了更深一点的打量。林禾很少这样“着急”。这个发现让温冬在心里轻轻动了一下，但那感觉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是是是，您林大夫身体好，本事大，我哪气得到您。”温冬在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也用开玩笑的语气，只是目光在林禾脸上多停了一秒，才转回去继续剪手里的花枝。“也不知道是谁，大学那会儿分手，整整一个月脸都垮着，吓得我和淼淼话都不敢多说。”

　　旧事被翻出来，还是以这种揭短的方式。林禾心里那点不好意思和慌乱，反倒被冲淡了一些。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无奈：“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那当然，我这儿专门存着林大夫的黑历史呢。”温冬在头也不抬，利落地剪掉一根多余的侧枝，
　　“随用随取，比如找你帮忙干活的时候。”

　　两人之间那点说不清的紧绷感，好像又松开了，回到了平时能互相打趣的状态。林禾心里偷偷松了口气，把刚才说漏嘴带来的心跳加速使劲压下去。她继续低头耙土，动作稳当了不少。

　　阳光又挪了点地方，把她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满地花盆和包装纸上几乎叠在一起。

　　接下来是安静的忙碌。
　　只有剪刀的咔嚓声、花盆挪动的摩擦声，偶尔还有整理叶子的窸窣声。
　　但这安静不尴尬，反而有种一起干活多年的舒服劲儿。不用硬找话说，知道对方就在旁边，和自己晒着同样的太阳，闻着同样的花香，就挺好的。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重的搬搬抬抬和初步整理总算是弄完了。林禾直起腰，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肩膀，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打湿了几缕。温冬在递过来一瓶拧开的水：“歇会儿吧。”

　　林禾接过来，仰头喝了好几口。冰凉的水下去，身上的燥热散了些。她看了看四周，原来堆得乱七八糟的店里现在清爽多了，新到的花也大概归了类，就等着后面慢慢修剪和摆放了。

　　“差不多啦，”温冬在也擦了擦汗，看着眼前的成果，脸上露出点满意的神色，“剩下的细活儿我自己慢慢弄就行。今天真多亏你了，林禾。”

　　“少来这套，”林禾摆摆手，把空水瓶“哐当”一声丢进角落的垃圾桶，“真要谢，晚上请我吃顿好的。”

　　“想得美，中午剩的粥热热，对付一口得了。”温冬在故意板起脸。

　　“你这比老板还抠门啊。”林禾嘴上抗议，眼里却带着笑。

　　两人正说笑着，花店门上的风铃又响了。一个快递小哥抱着个不小的纸箱站在门口：“温小姐吗？您的快递，签收一下。”

　　“哎，来了。”温冬在应声走过去。

　　林禾看着温冬在签收的背影，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早晨的阳光、满屋的鲜花、她专心忙碌的样子，还有空气里还没散干净的咖啡和泥土味道……这一切拼成了一幅她特别喜欢的画面。

　　要是能一直这样，好像也挺好。

　　这个念头又一次冒出来，比以往都清楚，还带着点认命般的平静。那些在心里翻腾的、不甘的、想要更多的念头，在这具体而平凡的日常面前，好像暂时都退后了。

　　至少现在，她在这儿，在她身边，是被需要的。

　　快递小哥走了，温冬在抱着那个纸箱走回来，眉头微微皱着：“奇怪，我没买东西啊。”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林禾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箱子。”

　　温冬在找来小刀划开胶带。打开箱子，里面塞满了泡沫纸和气泡膜。扒拉开填充物，露出一个挺精致的白色礼盒，盒子上印着个有名的香薰牌子logo。

　　“香薰？”温冬在有点意外，打开礼盒，里面是几根藤条和一瓶琥珀色的精油。她拿起里面的卡片，轻声念了出来：“‘给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新店开业，一点心意，祝生意兴隆，芬芳永驻。
　　’落款，周扬？”

　　念到“周扬”这个名字时，温冬在的声音很轻地顿了一下。

　　林禾正弯腰收拾最后几盆多肉，听到“周扬”两个字，后背几不可察地僵了零点一秒。她记得这个人。温冬在上一个男朋友，那个谈了两年、最后因为家里不同意而分手的前任。分手后就没联系了。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出现。

　　温冬在捏着卡片，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掠过一丝林禾看不懂的情绪。她拿起那瓶精油，拧开盖子，凑近闻了闻。

　　林禾直起身，看着温冬在平静的侧脸，心里刚才那点平静的暖意，好像被一阵冷风吹散了。

　　这个周扬，他知道温冬在新店开业，他送了含义挺明显的礼物。这是什么意思？还没放下？还是只是客气？

　　一大堆猜测瞬间挤进林禾脑子里，带来一阵熟悉的、发闷的凉意。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也走过去，拿起一根藤条看了看，语气尽量显得平常：“还行。要摆出来吗？”

　　温冬在好像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她把瓶盖重新拧好，把精油和藤条放回礼盒，然后随手把整个礼盒塞到了柜台下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先放着吧。”她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亮，甚至有点刻意地轻松起来，“今天太忙了，没空弄这些。而且店里花香味本来就够浓了，再加别的，怕串味。”

　　这个举动和解释，让林禾心里那阵莫名的凉意，稍微缓了缓。但那个白色礼盒，就像一颗丢进安静湖面的小石子，就算被放到了角落，泛起的涟漪却已经散开，再也不可能和之前一模一样了。

　　温冬在转身去收拾拆开的包装垃圾，林禾看着她的背影，那句“捧在手心里”带来的心动早就凉了，换成了一种更沉、也更无力的清醒。

　　她能搬动很重的花盆，能记住所有养花的窍门，能在她需要的时候立刻出现。可她拦不住别人送来的礼物，擦不掉温冬在过去感情的痕迹，更没法知道，下一个会走进这家花店、走进温冬在生活里的人，会是谁。

　　守一辈子？

　　陆淼淼的问题又跳了出来。林禾低下头，看着自己沾着泥巴和草叶的手指头。

　　她不知道答案。

　　“你跟周扬还有联系？”

　　林禾问得随意。

　　温冬在正低头给一扎满天星打螺旋，闻言手上的动作流畅依旧，头也没抬：“就是还有联系方式躺在列表里呗。咋了？”她尾音轻轻一挑，带上了点熟悉的调侃，“怕我俩旧情复燃啊？”

　　“我怕你八爪鱼上身，又把自己缠进麻烦里。”林禾撇撇嘴，语气嫌弃，眼神却悄悄瞟向温冬在的侧脸。

　　“放心啦，”温冬在终于打好一束，用麻绳利落地系好，这才抬起头，冲林禾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点看透她的了然，也有点轻松的释然，“我最近几年啊，压根没想谈恋爱的事。就想着怎么把店里弄好，多攒点钱。等闲下来，天南海北走走看看，多自在。”

　　林禾眯起眼睛，故意拉长了调子：“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不信拉倒！”温冬在作势要拿手里的花枝敲她，林禾笑着往后一躲。温冬在没真打，只是轻轻拍了下她的胳膊，“跟你说正经的呢。我都计划好了，等过阵子你不太忙了，排个休，咱们一起去海边吧？就我们仨，或者就咱俩也行。淼淼那家伙，指不定又有什么事绊住脚。”

　　看海。

　　这个词像一颗小小的石子，轻轻投进林禾心里。
　　“行啊，”林禾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要稳，“你定时间，我看排班。只要别挑我值班的时候，都行。”

　　“那就说定了！”温冬在的笑容更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