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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风云大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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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破薄雾,斜斜落在西跨院的雕花窗棂上,案上的蜜粥还冒着热气,一盘新蒸的桂花糕氤氲着甜香。
叶澄正低头替裴昭砚整理朝服玉带,指尖拂过他腰侧绣着暗纹的锦缎,声音轻缓:“今日是你入值翰林院的第一日,圣上若问及《澜山赋》的见解,切记言简意赅,莫要引经据典过甚,免得落了‘恃才傲物’的话柄。”
裴昭砚垂眸看着他,晨光描着叶澄清隽的侧脸,睫羽投下浅浅的阴影,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拂去叶澄发间沾着的一点糕屑,指尖触到温热的发顶时,两人俱是一顿。
叶澄抬眸,撞进裴昭砚含笑的眼底,耳尖微微泛红,佯作嗔怪地拍开他的手:“胡闹,仔细误了时辰。”
裴昭砚握住他的手腕,指尖摩挲着他腕间那串青白玉珠,低声道:“有你在,我便什么都不怕。”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裴家大房的管家,神色慌张地闯进来:“叶公子,裴公子,不好了!二夫人带着人堵在正厅,说要……说要讨个说法!”
叶澄眉峰一蹙。他与裴家二房素无纠葛,今日这般阵仗,分明是来者不善。
“我去看看。”叶澄正要迈步,却被裴昭砚拉住。
“我与你同去。”裴昭砚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孤身一人,二伯母定会百般刁难。”
叶澄看着他眼底的执拗,终究是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相扣,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正厅里,二夫人坐在主位上,面色铁青,身侧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地上还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裴意珠站在一旁,眼眶通红,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见叶澄和裴昭砚进来,二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叶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教唆昭砚忤逆长辈,还纵容丫鬟偷拿我房里的赤金镶珠钗!”
叶澄眸光一冷,扫过地上的丫鬟,又看向二夫人:“夫人这话,可有证据?”
“证据?”二夫人冷笑一声,指着那丫鬟,“这贱婢亲口承认,是你让她来偷的!还有,昭砚如今处处与我二房作对,若不是你在背后挑唆,他一个没落的嫡子,敢这般放肆?”
裴昭砚上前一步,将叶澄护在身后,朗声道:“二伯母休要血口喷人!叶澄从未教唆过我,至于那金钗,更是无稽之谈!你今日这般兴师动众,究竟是何用意?”
裴意珠见状,哭哭啼啼地开口:“昭砚哥哥,你怎能这般护着他?他不过是个外姓人,怎比得上我们骨肉至亲?我瞧着他,就是来离间我们裴家的!”
叶澄从裴昭砚身后走出,目光清冷地扫过众人,声音不大,却带着慑人的气势:“夫人既说钗是我指使偷的,便请拿出物证。是金钗上有我的指纹,还是有人亲眼瞧见我指使?若拿不出证据,便是诬陷。”
他顿了顿,看向裴意珠,语气更冷:“姑娘口口声声说我离间裴家,敢问我何时何地,做过离间之事?倒是姑娘今日这般,怕是想借着栽赃,逼我离开昭砚吧?”
这话正中要害,裴意珠的脸色霎时惨白,二夫人也被堵得哑口无言。
僵持间,门外传来一声威严的咳嗽,却是裴老夫人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她扫了一眼厅中乱象,沉声道:“大清早的,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二儿媳,你说钗被偷了,可曾仔细查过自己的院子?我瞧着,怕是你那金钗,是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仆妇藏起来了,反倒来诬陷旁人!”
二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反驳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又看向叶澄和裴昭砚,语气缓和了几分:“澄儿,昭砚,你们莫要理会这些糟心事,快去翰林院吧,莫要误了时辰。”
叶澄和裴昭砚躬身行礼,牵着彼此的手,转身便走。
路过裴意珠身边时,叶澄脚步微顿,淡淡道:“姑娘若真对我有意,便堂堂正正来,耍这些阴私手段,只会让人不齿。”
走出正厅,晨光正好,裴昭砚握紧叶澄的手,低声道:“委屈你了。”
叶澄回头看他,眉眼弯弯,眼底盛着细碎的光:“有你护着,我何曾受过委屈?”
两人相视而笑,并肩朝着府门外走去,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晚风吹过西跨院时,裴昭砚正坐在石桌旁,替叶澄剥着新采的莲子。叶澄靠在他肩头,翻着一本闲书,鼻尖萦绕着莲子的清甜和身旁人的气息,岁月静好,宛如一幅缓缓展开的水墨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二夫人的院中,烛火彻夜未熄,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晚风卷着最后一缕余晖漫过汴京的朱墙,左相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如鬼火。
左相斜倚在梨花木太师椅上,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一枚羊脂玉扳指,眸底沉暗如古井。黑衣探子躬身立于案前,气息压得极低,连发丝都不敢颤动分毫:“相爷,皇后娘娘近日频频召见外戚,又调拨了三百禁军往宫中南苑驻守,动作颇大。”
“禁军?”左相嗤笑一声,玉扳指在灯下闪过一抹冷光,“她倒是急,急着替那不成器的二皇子铺路。”
探子又低眉续道:“还有一事。裴家嫡子裴昭砚,凭一篇《澜山赋》得圣上青眼,已授翰林院校书郎,裴家沉寂多年,如今隐隐有复起之势。”
左相闻言,眼底骤然掠过一丝锐光,他直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裴家……”他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当年裴老将军战死沙场,裴家失了靠山,才落得这般境地。如今昭砚这小子崭露头角,倒是块可用的好料。”
“皇后急着动手,正好。”他端起案上的冷茶一饮而尽,声音冷冽如冰,“裴家这步闲棋,也该到了落子的时候。”
烛火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狭长晦暗,投在满架的兵书策论上,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已过秋季,这汴京天穹,我道白云未必舒卷。”
与此同时,皇宫紫宸殿内,烛火通明如白昼。
肃宗皇帝立于御案前,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份加急奏折上。奏折上的墨迹淋漓,字字句句都透着边关的烽火狼烟——北狄铁骑南下,连破三城,守将战死,边民流离失所。
他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龙颜震怒,案上的青瓷笔洗震得哐当作响。“北狄小儿,竟敢犯我大靖疆土!”
殿内侍立的太监们纷纷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肃宗皇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目光扫过满朝文武的奏折,有主战的,有主和的,字里行间皆是权衡利弊,却无一人敢拍着胸脯说能退敌。
他疲惫地闭上眼,指尖按压着眉心。朝堂之上派系林立,后宫之中暗流涌动,如今边境又起战事,内忧外患,大靖的江山,已是山雨欲来。
窗外的夜风吹过,卷起殿角的帘幔,带着刺骨的凉意。
肃宗皇帝缓缓睁开眼,眸底是沉沉的忧虑。
这汴京的天,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