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别曲》一袭霜叶天垂白

7、我道白云未必舒卷

　　晨光渐盛，西跨院的石桌上，粥碗已凉，桂花糕的甜香也淡了几分。

　　叶澄摊开《朝堂纪要》，指尖落在纸页上的墨字间，声音低沉：“翰林院看似清贵，实则派系林立。你初入宫中，切记缄口莫言，凡事多看多听。”

　　裴昭砚颔首，目光落在他执笔的手上，指尖沾着一点墨痕，竟看得有些出神。

　　“昭砚？”叶澄抬眸，见他走神，忍不住屈指敲了敲桌面。

　　裴昭砚回过神，耳尖泛红，连忙应道：“我记下了。”

　　两人正说着，院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说是二夫人请叶公子去前厅一叙。

　　叶澄眉峰微蹙。他与二房素无往来，这时候相邀，怕是来者不善。

　　“我陪你去。”裴昭砚起身，语气坚定。

　　叶澄却按住他的肩，摇了摇头：“无妨。我去去就回。”

　　前厅里，二夫人端坐在上首，一身宝蓝色锦袍，鬓边簪着赤金镶珠钗，神色带着几分客套的热络。裴意珠立在她身侧，穿一身藕荷色衣裙，目光黏在叶澄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

　　“叶公子少年英才，”二夫人笑着开口，语气却带着几分试探，“昭砚能得你照拂，是他的福气。”

　　叶澄拱手，语气疏淡：“夫人客气。我与昭砚是挚友，理当如此。”

　　这话一出，裴意珠的脸色微变，忍不住插话：“叶公子才学出众，我素来仰慕。不知公子……可曾婚配？”

　　叶澄抬眸，目光淡淡扫过她，声音清冷：“暂无此意。”

　　二夫人见状，连忙打圆场：“公子莫怪，小女就是性子直。我今日请公子来，是有一事相求。”她顿了顿，看向裴意珠，“意珠也爱读诗书，想请公子指点一二，不知公子可否赏光？”

　　“夫人抬爱。”叶澄微微躬身，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拒绝，“我近日需陪昭砚研习官场规矩，怕是抽不出空。”

　　话说到这份上，二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裴意珠更是咬着唇，眼底闪过一丝怨怼。

　　叶澄不再多言，拱手告辞，转身便走。

　　他刚踏出前厅，就听见身后传来二夫人的低语：“这叶澄，竟是个油盐不进的。昭砚那小子，到底是哪里好……”

　　叶澄脚步未停，只是眼底的寒意更甚。

　　回到西跨院时，裴昭砚正倚在月洞门边，神色焦急。看见他回来，才松了口气。

　　“无事吧？”

　　“无事。”叶澄摇头，走到他身边，伸手拂去他发间的一片落叶，“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事。”

　　裴昭砚却抿了抿唇，低声道：“二伯母素来记仇，你今日拒了她们，怕是……”

　　“有我在。”叶澄打断他的话，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别怕。”

　　夕阳西下时，沈辞派人送来了信，说千华在府中玩得尽兴，还画了一幅纸鸢图，让小厮一并送来。

　　裴昭砚展开画卷，见上面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雄鹰纸鸢，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二哥叶公子千华”，忍不住笑了。

　　叶澄凑过来看，目光落在那几个字上，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二夫人院中，裴意珠正攥着一方丝帕，听着丫鬟的禀报，眼底的妒火几乎要烧起来。

　　“小姐，奴婢瞧见了，叶公子待裴昭砚，可不是一般的好……”

　　裴意珠猛地将丝帕掷在地上，声音尖利：“不过是个没落的嫡子，凭什么？”

　　二夫人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别急。想要得到叶公子，得先除掉裴昭砚。这朝堂之上，有的是法子……”

　　晚风卷着桂花香，吹进西跨院。裴昭砚正拿着画卷，和叶澄说着千华的趣事，笑声清朗。

　　他们都没察觉，一场暗流，已在裴府悄然涌动。

　　而与此同时，左相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左相手扶额头，闭目养神。

　　一个身着黑衣的探子躬身立于案前，声音压得极低：“相爷，皇后那边近日动作频频，似在暗中联络外戚，又调了不少人手往宫中南苑去了。”

　　左相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缓缓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探子又补了一句：“还有，裴家那嫡子裴昭砚，凭一篇《澜山赋》得圣上赏识，封了校书郎，裴家隐隐有复兴之势。”

　　左相闻言，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放下玉扳指，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低沉而冷冽：“皇后急着动手，倒是省了老夫不少功夫。裴家沉寂多年，如今恰逢其会，倒是时候把裴家这步闲棋，好好用一用了。”

　　烛火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狭长而晦暗，落在满架的典籍上，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已过秋季，这汴京天穹，我道白云未必舒卷。”

　　远在宫中的肃宗皇帝，正看着案上的奏折，眉头紧锁。边境传来急报，北狄犯境，朝堂之上，已是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