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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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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这是?
听到声音,李元洲几人停步,向后望去,月儿桥头处,只见一位锦衣玉带的男子向他们走来。
许久未见,原本熟悉至极的容貌也有些陌生起来,反而愈发突显出那人脸庞的俊朗来。
眉峰入鬓,眼窝深邃,不笑时总显出几分戾气。
李元洲看见是周文轩,原本有些不耐的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面上透出几分尴尬的神色。
他跟周家这位大少爷平日没什么往来,往日在书院,也是因着谢淮的缘故,二人打过几次照面,自从周文轩因家中事务离开书院后,二人就断了联系,所以这次文社,李元洲还真没想起过要给人家一封束贴。
谢淮眼神在二人脸上打了个转儿,就把情况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说为什么不请你,这不是大家都以为你这个大少爷继承家业去了吗?”
谢淮笑着调侃了一句,替李元洲圆过场,“怎么样,好长一段时间没瞧见咱们的周大少爷,这次出门,可是家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
周府的商船近几年频繁遭遇水寇。几乎每次水运,都有货物被劫。周家报官后,事情仍未得到解决。或许正因如此,去年水寇尤为猖獗。
周文轩回家就是为了此事。
周文轩暼了李元洲一眼,知道谢淮是给对方解围,但是事情已经堆在心里很多天了,确实不吐不为快,顺着谢淮的意说道,
“别说解决,衙里没有一点消息传来,我估摸现在只能盼着府城的人看得上这点功绩了。”
县令不管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县尉呢?”李元洲压下开口时略微的不自在,疑问道,县尉掌兵,又负责当地治安,“这事县尉没有......?”
周文轩扯了扯嘴角,县尉倒是把扣门的银两收下了,他把对方的话原封不动重复了一遍,“兵力有限,抽不出人。”
李元洲噤声。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蠢人,想到平日遇见几个大兵酒囊饭袋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了数。
一行人各个眼明心亮,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于是气氛变得沉默。
眼看就要到南山下,谢淮顺势换了个话题,
“文轩此行是要去小市?”
“不是,是去文社。”周文轩否认道。
回旋刀转了一圈又飞了回来,李元洲没察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先前按捺下的尴尬又浮现起来,倒是王平从周文轩飞快的回答中察觉出几分微妙。
周文轩不否认,谢淮还有两分存疑,他一否认,八分的推测也就成了十分。
谢淮扬起眉毛,“前面就是南山了,你确定跟我们一起上去?”
谢淮看了一眼连绵不绝的山路,又看了山下不远处的小市,转头面向周文轩,笑得促狭,
“路途漫漫,我们周大少爷等会儿可别借口脱身。”
谢淮猜出了周文轩睁眼说瞎话,故意激他一把,奈何周文轩跟谢淮交道已久,反而清醒起来。
周文轩斜睨谢淮一眼,知晓好友坏心肠,笑得斯文,“多谢淮哥儿提醒,我还真想起有要事在身!”
谢淮故意道,“要事不会就在小市上吧?”
周文轩惊讶,“还真是!淮哥儿真是料事如神。”
人只要脸皮够厚,就不会因为面子白白损害里子,周文轩深以为然。
更何况再一再二不再三,任谁有那么个促狭的友人,都得修炼得心较比干多一窍,面如城墙刀枪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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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分叉路口,三人与周文轩道别,接着沿着小路继续向着山上行走。
文社在书院后山举行,谢淮等人到了地点,入目是一条抄手游廊,阶下是碎石堆成的小径。
小径呈倒立的人字,一端通向竹林深处,与游廊之间是一大片空地,有溪水自湖泊蜿蜒而至,为效仿先人曲水兰亭,溪两边设有案桌。
三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喝得酒酣气热,面色酡红。
谢淮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正好在喝醉酒的那人对面。
“没想到周兄竟然是这么个性子。”李元洲挨着谢淮坐下,想到一路上发生的事,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谢淮好笑,“你以为文轩是什么性子的人?”
“唔,”想到传言种种,李元洲支吾道,“总之、跟刚刚看到的有些不太一样,”
话甫一出口,李元洲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过往有偏听偏信之嫌,于是挠了挠脑袋,坦率道,
“我就是有点惊讶,周兄似乎比传闻中要来得平易近人许多。”
王平跟着坐下,一边随口说道,“也不奇怪。”
李元洲微微睁大眼睛,“你不觉得吗?”
王平一脸平静,“我们跟周兄相处时间也就半载,之前不了解对方真实脾性也很正常。”
更何况在书院时,周文轩那疏离的样子未免就不是他的真实脾性,跟谁都能说笑几句,但是没有一个走得近的,想着,王平暼了眼谢淮,倒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玩到一块儿去的。
原来是这样想的。
李元洲不知道王平话外的思量,他耸了耸肩,“好吧,王兄说得也是。”
三人不再多聊,有一蓝衣学子见状,便见缝插针上前找李元洲寒暄。
王平在书院向来寡言,现在也不例外,给自己倒了杯梅子酒,干脆对景作起赋来。
谢淮没有王平的逸致,当下也不是很有兴趣找人交际,正踌躇要不要沿着小径另一端,前往竹林赏景,就听到对面有人声音突然放大,
“石兄,你说你力能扛鼎,从小到大还没有遇到过害怕的事,不如到山顶的庙里,去把那关公像背下来,让大家伙也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谢淮欲要起身的动作一滞,随即稳稳当当地跪坐在原地,好像从未有过离开的打算,眼神自然地向对面看去。
喝醉酒的那人,也就是起哄人口中的“石兄”,长脸型,大嘴巴,长得并不算难看,因着醉酒的缘故,颧骨上飞着红霞。
听到王桉的话,石虎醉糊涂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坐直身体,另一只手想把酒杯放在案上,却因醉酒,一个不稳,酒杯倾倒,一路咕噜咕噜滚到地上,杯中的酒液洒在案上。
石虎衣袖上也溅上了难看的暗渍,他一边低头去捡酒杯,一边讪讪道,“改天、改天......”
“王兄怕是在说笑吧,那关公像可是有千斤重,哪是人力能扛得起来的!”
坐在石虎左边的那人长着一副淡眉毛,长眼睛,他冷眼看石虎狼狈的样子,嘴边噙着冷笑,打断石虎的话,越过对方,给了邻座的王桉一个眼神。
王桉心领神会,他眼球一转,嬉笑道,“嗐,这不是石兄说自己力能扛鼎,我就好奇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嘛!”
二人的对话吸引了旁边一个看戏的人,他不知道几人先前的渊源,听了几句后,摇着扇子也加了进来,一边说话直摆头,
“石兄这是喝了二两马尿,喝高了,什么话都往外说,你们还信他吹嘘咧!”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赶着话,让句中的“石兄”插不进一句。
谢淮坐在石虎对面,将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这几人谢淮都不认识,一场闹剧下来,他产生了点兴趣。蓝衣服的学子早已离开,谢淮没什么顾忌地向李元洲问道,
“元洲,你知道他们几人怎么回事吗?”
李元洲父亲是书院山长,在场的谢淮认识的人里,如果说只有一个人知道缘由,可能非李元洲莫属了。
李元洲不愧于书院“包打听”的称号,他顺着谢淮的视线看了对面一眼,撇了撇嘴,
“谢兄你离开书院后不知道,这几人都是前段时间一起进来的。”
“喝醉酒的那人叫石虎,看上去没有半点文人雅士的风度,倒有几分考运,从入学考到小考,总压同时期的几人一头,这不就引了他们嫉恨。
那些人也是小性的,学问都在书院中下游,比他们强的不知道有多少,偏就只盯着石虎一个人。”
谢淮见石虎气得脸红脖子粗,再加上李元洲的话,若有所思。
“也亏那两人能想出这么个磋磨人的法子,山顶的路荒草丛生,平时都没人走,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石虎现在又醉了酒,路都走不稳,偏还要让人上山去背个什么石像下来。”
说着说着,李元洲越发忧心忡忡起来,他爹让他办这场文社,本是想让他在秋试前跟几个学问好的同窗联络下感情,如果将来入仕,同乡总比其他人多一份情谊,要是石虎在这场文社出了事,自己可讨不了什么好。
另一边的石虎可不知道有人在担心他出事,听完几人的话,石虎气性上涌,当即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们等着!谁说小爷我是在吹嘘,爷我这就上那破庙,把你们关公老爷给请下来!”
想明白利害关系后,正打算找个理由支开几人的李元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