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主角生存手册》明日谈

3、第 3 章

　　谢淮之前猜的不错，秦晓确实不是当地人。这次他与师父云幽真人从京城来到棠溪，目标就是谢淮。

　　一个月前，有人找上他们，要求悄无声息处理掉棠溪一名书生。
　　任务简单，酬劳丰厚，只是目标所在的地方，离京城太过遥远，这些年楚国境内天灾人祸不断，盗贼四起，一路南下太过危险，云幽便以此为由拒绝了。

　　第二日，对方再次前来，带了一箱金条作定金，同时言明可以把他们塞进朝廷南巡的队伍，让他们不必再为此担心。

　　师徒二人面面相觑。

　　来人遮遮掩掩，身上没有一点配饰，面上戴着面具，言语中不曾透露一点背后之人的信息，还能把他们安排进中央直派的队伍中......

　　“阁下高估我们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秦晓再没脑子，也知道这事沾不得，想也不想开口相拒，却被云幽拦住。

　　云幽称得上急切地打断，“别听这小子瞎说，这任务我们二人接了！”

　　黑衣人收回伸向刀把的手，一瞬升起的杀意无声消散，他眯起眼睛，看向云幽。

　　察觉到杀意，刚想动手的秦晓也错愕地看向云幽，这人不是向来最怕麻烦的吗？
　　往常遇到雇主行事鬼祟，不愿被人发现，又一言不合就动手，云幽早就让他杀人灭口，摸了对方身上的银两就逃之大吉了，今天难不成是癫疾犯了？
　　秦晓心里不解，他站在一旁，双手抱臂，但没有出声反驳云幽的话。

　　云幽可不知道秦晓心里的腹诽，他面上笑得灿烂，伸手把装满了黄金的箱子揽进怀里，“大人放心，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此事包在我们二人身上。”

　　云幽能与秦晓在江湖上闯出名声，还活到现在，凭的就是胆大心细。
　　在黑衣人想要动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反应与对方一样——让秦晓杀人灭口！
　　但电闪火光之间，他想起这人刚进来时说的话，朝廷这次派人南下巡游，领头的可是皇子。

　　能把他们两个江湖人士塞到皇子名下南巡的队伍，对方身后站着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中重臣。
　　想明白即使秦晓杀了对方，他们二人也躲不过背后势力的围剿，云幽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黑衣人不在意对方是因为什么转变了主意，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沉声道
　　“任务要求都在上面，如果完不成……”

　　话未言尽。

　　“大人放心，保证带着对方项上人头来见！”云幽笑得越发灿烂。

　　黑衣人点了点头，几瞬间消失不见。

　　昏暗的室内，烛光晕出一片暖色，木门半开着，门外的寒风透着缝隙往室内吹。

　　等人一走，云幽立马变脸，破口大骂起来，“狗朝廷！也忒阴险了！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灭口，做事比那黑蛇还阴！”
　　云幽在屋内踱着步转圈，越想越气，
　　“还有刚那家伙！什么东西也在爷面前抖擞起来了！”

　　秦晓早就习惯云幽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嘴脸，他是道观中的蜘蛛化形而来，没有云幽对朝廷的惊惧，相当淡定地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云幽骂骂咧咧完，心里的紧张后怕也疏散得差不多了，摸了摸胡须，凑到秦晓旁边也一起看起信来，
　　“我说这些个装模作样的东西做事怎么找上我们了，原来是看上你的易容术了！得亏他们不知道你是个蜘蛛精，我看看这次又要你扮成谁，”
　　云幽一把夺过信纸来，“'秦小云，女，年方二八，齐县人士，随父定居棠溪，性温良贤淑......'"

　　拢共一张信纸，纸上寥寥几句。

　　云幽不信邪翻过信纸，见确实没有内容了，又抖了抖信封，纳闷道，“怎么没有秦小云的画像？”
　　说着，他把视线看向秦晓，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怕自己取笑，偷偷把小像藏了起来。

　　完全读懂云幽眼神内涵的秦晓：......

　　“别看我，我也没看到。”秦晓耸了耸肩。

　　云幽蹙眉，“罢了罢了，那就随便你发挥吧，好看点就行，毕竟任务目标是个男的。”

　　说着，云幽和秦晓耍起嘴皮，怕不是那个棠溪的书生风流到雇主的女人身上了，这才惹来杀身之祸。

　　秦晓：“若真是这样，那应该有女子的画像才是，可是既然雇主在外形上没有要求，说明书生与‘秦小云’应该是不曾见过的。”

　　“那一定是他们二人自幼有婚约在身，”云幽想了想，又有了其他的想法，“然后‘秦小云’随亲上京，等那书生上京后两家成婚，只不过那女子又被雇主看上了，雇主既然知道她有婚约在身，不想被人说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云幽编得有理有据，秦晓被说服了。

　　云幽感慨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人，竟这般小心眼......”显然是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彼时的师徒二人还都很轻松，毕竟任务本身并不难，时间又很宽泛。

　　然而到了棠溪后，第一日秦晓猝不及防就和谢淮见了面。
　　冲着对方古道热肠的形象，秦晓想着多个身份熟悉任务目标也好，于是二人便结识起来。

　　待秦晓拎着一堆玩意儿回去后，师徒俩一番合计，干脆就下两手准备。

　　一边捏造了商户女子“秦小云”这一角色，按雇主要求缓缓图之，一边以秦晓身份活动，接近任务目标。

　　想象很美好，计划很周密。结果两天前任务目标的父亲突然带着媒婆找上门来，提出要为任务目标迎娶“秦小云”。

　　如果真是云幽此前猜的，两家自幼有婚事，那么定下亲事反而方便行动，可听谢明道口吻，两家此前分明从未打过交道。

　　这下云幽心里也打起鼓了。明明两方从未见过，一方不远千里，雇佣江湖人士乔传打扮成商贾家女儿取人性命，另一方更妙，面都没见过，只知道个名字就要给家里孩子娶亲。
　　一个痛下杀手，一个还上赶着结亲。
　　任务透着古怪，偏偏对一个普通的商户人家而言，这门亲事跟天上掉的馅饼一样，为了避免起疑，云幽还不得不答应。

　　未免夜长梦多，云幽干脆让秦晓提前下手，天高皇帝远，只要人死了，怎么死的不是任他们二人编。

　　时间回到现在。

　　谢淮再怎么聪慧过人，也不可能从这么一个简单的照面发现隐藏在背后的弯弯道道。

　　但是——

　　谢淮不好意思笑笑，十分诚恳的样子，

　　“不好意思秦弟，虽然我也很想帮你，可是我今天还有文社要参加。”

　　似乎觉得这样拒绝太过不近人情，谢淮接着又道，“这样可好，我让李叔搀你回府，李叔力气大，想来应该还更妥当些。”

　　说完也不等秦晓答应，自顾自喊来了哑仆。

　　“李叔，这位小兄弟脚受伤了，他家就在附近，麻烦你等下搀他一把，把人送回去。”

　　这要是个姑娘家向自己求助，谢淮顺手也就帮了。

　　谢淮神色冷淡地睃了秦晓一眼。

　　一个大男人，呵。

　　从谢淮眼中明明白白看出嫌弃的秦晓：......

　　两天前你可不是这幅嘴脸！

　　秦晓做任务也不是全无脑子，直接就敢上门骗人的，以往都是云幽先打听任务目标情况，摸清情况后，秦晓再接近目标。
　　也就是两日前谢淮给他老好人的印象太深刻了。再加上这次任务古怪，师徒二人急于早日脱身，这才有了今天的计划。

　　谢淮做好安排，拍了拍衣服上刚刚沾上的灰，低头，见秦晓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挑眉

　　“我先走了，”临走前，还十分不走心地安慰了一句，“祝秦小兄弟早日康复。”

　　-

　　文社在南山书院举行，受邀而来的多半是书院的学子。

　　“王兄，早啊！用过天光了吗？”

　　月儿桥前，李元洲看到同窗后三步并作两步，几步追了上来。

　　棠溪镇上的人习惯用天光来代指早膳，不知道是从哪一代流传下来的称呼，但是老一辈都那么讲，年轻人有样学样，也就把这个称呼传了下来。

　　王平不是棠溪镇的人，这几年也硬生生听习惯了，不过他本人还是更习惯称其为早膳。

　　“李兄早，我已经在巷口吴大婶那儿用过了。”

　　“我猜猜——你吃的是不是她家的三丁包？”李元洲这几天正想吃吴大婶家的三丁包，“这个季节的三丁包最好吃了！尤其是笋丁，又鲜又脆，加上吴大婶的手艺，嘶——”

　　李元洲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馋了。

　　王平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在书院待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李元洲又是个好吃的，在对方的耳濡目染下，他买吃食的时候往往下意识会想起对方在他耳边叨叨的话。

　　待反应过来，三丁包已经在手上了。

　　李元洲正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又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明明所有人都穿差不多，青衫，蓝布或是一身白袍，但是就是有人能让人一眼认出他的背影。

　　说不清是比其他人高了一点、身姿挺拔了一点还是什么缘故。

　　李元洲眯了下眼，不动声色把背挺直了一些，

　　“那不是谢兄吗？”王平顺着李元洲的眼光望去，一眼就认出了谢淮。

　　王平没发现李元洲的小心思，径直向谢淮那里走去。

　　等到靠近后，李元洲心里不再琢磨些有的没的，友人相逢，总归是高兴居多。

　　“谢淮！”

　　谢淮闻声回头，看到来人，自然流露出几分讶意，接着很快眉目舒朗，眼中带笑，
　　“原来是元洲和王兄。”

　　李元洲和王平快步走到谢淮身边，

　　王平感慨道，“好久未见，没想到今日文社你居然也来了。”

　　谢淮笑笑，“元洲相邀，自然不敢辞。”

　　李元洲听得心里熨帖，受用极了，脸上却压抑着笑，露出一副骄矜的模样，“春风拂柳绿波清，正是相聚好时节，幸亏你今天来了，不然秋试前可再不会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这么热闹，怎么没人邀请我？”一道戏谑的声音从几人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