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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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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陷入僵持的沉默。
安德烈的目光一点点冷下去。
他看着卡尔,眼神像是淬毒的冰刀,锋利冰冷,似乎想将他千刀万剐。
卡尔却笑起来,仿佛胜券在握,从容道:“两日之内,我等您的回复,如何?”
安德烈没有说话,气息冷沉而阴怒。
这时,青禾站了出来,挡在安德烈之前。
“卡尔议长,”他收起客套的笑容,冷淡道,“这件事情是我的决定,请不要为难安德烈。”
卡尔一愣,安德烈也看向青禾,目光怔怔的。
“或许您将我视作紫鸢尾家族的附庸,认为婚姻之事,只要取得安德烈的同意,即可强行实施。但我是独立的、拥有自主权的个体。”青禾平静地说,不卑不亢,“我对自己的婚姻,拥有完全的自主决定能力,不受旁人干涉。”
“无论安德烈是否答应,我都不会同意。”青禾微微点头,“就这样吧,失陪了。”
说罢,他带着安德烈离开此处。
只剩卡尔站在原地,愣怔无言。
——在这种时刻,青禾站了出来,维护安德烈。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可内心却更加炽烈:这样的雄虫,如果是米洛的雄主……
安德烈的心情同样复杂,他竟有些罕见的紧张,小声问:“你听到……他对我说什么了吗?”
青禾摇头,“你们的声音很小,我听不到。”
不比雌虫的耳聪目明、身强体壮,雄虫身体素质平常,很难捕捉到故意压低的交谈声。
他猜,卡尔大概提出了一个安德烈难以拒绝的条件。
或许是巨大的利益,或许是险恶的威胁。
而看安德烈的表现,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他毕竟身处政坛,难免会有把柄和弱点,而卡尔是个老政客,大概捉住了他的软肋。
安德烈心底微松,却又浮起难以言说的滋味,“那你为什么突然站出来,维护我?”
青禾却奇怪地看向他:“这种时候,我不该维护你吗?我是你的雄主。”
在伴侣受到威胁时,身为雄性,他理应挺身而出。
否则,难道还要看着旁人欺负安德烈吗?
更何况涉及雌侍,雌虫本就很难处理,一个弄不好,对也是错。
这种事情,本来就该青禾处理。
而且……
卡尔口口声声,说着米洛已经痛改前非,会尊重青禾的意志,但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透出以势压人。他将青禾视作无权无势的平民,哪怕在他拒绝后,依然会向安德烈提出交涉,指望通过利益置换,来决定他的婚姻。
他将他的婚姻,视作一场交易。
如此强势,何谈尊重?
怪不得米洛会被养成那种性格,青禾心想,果然一脉相承。
“如果以后他再找你,就把这件事情推到我身上吧,”青禾说,“说是我的决定,你无法改变,让他直接来找我。”
“……好。”安德烈低声说。
他难得的声气低落,可见卡尔的威胁,确实刺中了他的软肋。
这就是名利场,风光之时自然得意,可权力下也孕育着重重危机。
而安德烈的耳边,再次闪过卡尔的威胁,那场导致他们结婚的“意外”。
那是绝对绝对,不能被青禾知晓的秘密。
安德烈垂下眼眸,眼里目光如刀,凶狠暴戾。
晚宴结束后,还有一场记者采访。
青禾与安德烈并肩站在镜头前,面对林立的话筒,在群起的闪光灯中,保持礼貌而标准的微笑。
安德烈正在畅谈贸易法案的前景,兴致却不如早先高昂,笑意浅淡,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法案实施后,F系列星球与K系列星球将全面取消贸易关税,成为星际贸易自由港,为商品的跨星域自由流动提供市场,成为撬动区域经济快速发展的支点……”
这时,一支话筒举到青禾面前。
“青禾阁下,我是《银河纪元报》的记者,有个问题想采访您:对于安德烈议长此次力推的贸易关税法案,您如何看待呢?”
青禾微笑道:“我当然是支持的。安德烈向来关心民生福祉,热爱所从事的事业,我尊重并支持他的决定。“
采访直播的屏幕上,闪过密密麻麻的弹幕。
【成婚数载,伉俪情深,真是羡慕了。】
【如果能找到这样的雄主,我死也甘心。】
【青禾阁下风采俊逸,安德烈议长秾艳明丽,好权威的长相。】
【安德烈议长的任何主张,青禾阁下都会赞同;安德烈议长的庆功宴会,青禾阁下都会出席,作为雌虫,羡慕已经说累了。】
当然,也有一些负面言论掺杂其中,比如:
【入赘紫鸢尾家,面对这么强势的雌虫,他敢不赞同吗?】
【外面看着风光,实际内情如何,谁能知道?】
但这些负面言语,很快被密集的羡慕和赞叹淹没,声量微弱。
郁金香家族的主宅。
米洛坐在光脑前,瘦骨嶙峋的身体微微蜷起,怔怔地望着屏幕中的雄虫。
他温和浅笑,长身玉立,黑眸沉静似夜,五官精致俊朗,眉目如画,气质清隽,如同松间明月,潺潺流水,清澈而纯粹。
他还是这么好看。
米洛的眼神微微空了。
他想起很久之前的少年时代。
那时,他还是个未经磋磨、愚蠢莽撞的天之骄子,面对贵族雄虫时恭谨有礼,对待平民却转换面孔,妄自尊大。
“你以为,进入了德尔塔学院,就能改换阶级吗?”他噙着鄙薄的笑意,傲睨面前单薄俊秀的少年,“哪怕你是雄虫,也不能不自量力。”
“我没有这样想。”雄虫淡淡地说。
“那你来做什么?”米洛恶劣地欺近少年,“来勾引贵族雌虫?”
“放点信息素闻闻,”他伸手去捉少年的黑发,饶有兴致,“如果好闻的话,我倒可勉强让你做个情夫,专门伺候我。”
雄虫微微皱眉,躲过他的动作。
“我拒绝。”他冷声道。
“哦呦,拒绝?”米洛嗤笑,“在这里,你想拒绝就能拒绝吗?”
他一把抓向雄虫,声势如电。
常理来讲,体弱的雄虫无法躲避雌虫的攻击。
但面前的少年却反应神速,立即旋身后撤。
米洛升起几分兴致,“身手还挺利落的嘛,怎么,以前被雌虫欺负过?”
他再次向前,但这一次,雄虫的动作更快。
他的脚尖在地面轻碾,腰身骤然发力,身体绷成一张漂亮的长弓,以左脚为轴,右腿裹挟着疾风,自下而上狠狠旋扫而出。
那一脚正踹在他的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此去经年,无数日夜,他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少年那冷漠的表情,飞扬的发丝,抬腿时带起的劲风,以及身体接触时,那一点些微的暖意。
他倒在地上,再反应过来时,少年已不在此处。
他彻底点燃了兴趣,几次去找青禾的麻烦。
但总是被青禾不冷不淡地挡回来,每次都讨不到好。
但那段时间,他却兴致勃勃,觉得生活充满乐趣,每天都有期待。
……然后,猝不及防地,他听到青禾和安德烈恋爱的消息。
再之后,他就见不到青禾了。
安德烈将他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仿佛藏匿珠宝的恶龙,禁止任何人窥伺。
从此,他们的人生交错而过,再无交集。
在白百合家族的地下室,在无尽的痛苦和刑罚中,他曾无数次想:是不是他的行为,他那些恶劣的欺凌,让青禾想要寻求庇护,才接受了安德烈?
明明,是他先见到青禾,先接触青禾的。
卡列宁说,他对雄主没有臣服和爱慕,需要好好教育。
他知道,他是对的。
他甚至没有将卡列宁,视作他真正的雄主。
他的婚姻,本就是在听说青禾与安德烈结婚后,仓促草率的决定。
他不知道怀着什么心理,只想压过他们,选择一个更美好、更光鲜的婚姻,胜了才能甘心。
你结婚又如何,我也同样结了婚,比你更好。
……像是想要向谁,证明什么。
结果,猝然踏入深渊,从此暗无天日。
米洛手指微蜷,打开通讯,“雌父,他同意了吗?”
雌父很久没回,直到采访结束,宴会散场,他才收到回复。
“他会同意的。”卡尔说。
米洛沉默下去。
……那就是,其实没有同意了。
应该的,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他从来不喜欢他,目光冷淡,敬而远之。
如今他满身狼藉,污浊不堪,更配不上他。
可是……安德烈凭什么呢?
他和他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心机更加深沉,伪装更加牢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已,凭什么就能拥有如此幸运,完完整整地占据青禾,让他一心一意?
米洛的心底,渗出含着毒汁的恨意。
*
宴会结束后,青禾与安德烈回到主宅。
安德烈似乎仍被卡尔影响,回程始终沉默。
进入客厅,他拉住青禾的手臂,低声说:“我头疼。”
青禾脚步微顿。
通常来讲,头疼是雌虫信息素缺乏的前兆。
但他昨天刚给过安德烈信息素,不会消散得那么快。
对他们而言,安德烈所谓的“头疼”,有另一重含义。
是隐晦的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