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虫族，很想离婚》松风渡

3、第 3 章

　　青禾有些无措，“……什么意思？”

　　卡尔议长道：“意思是，可否请您将米洛收作雌侍？并不需要特殊关照，只要在他精神域受损前，给一些信息素即可。”

　　青禾呆呆地，“可是，这不可能……已经标记的雌虫，无法接受其他雄虫的信息素。”

　　然而卡尔却说：“并不绝对。事实上，只要雄虫的信息素等级够高，经过高强度灌注，足以涤净另一只雄虫的信息素。在贵族历史中，更换雄主的案例并不罕见。”

　　青禾愣在原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雌虫可以解除婚姻，另择雄主……

　　他的脑海中，蓦然闪过安德烈漫不经心的面容。

　　卡尔继续道：“我查过您的婚姻登记信息，抱歉，事急从权，并非有意冒犯。您的信息素等级是S级，在绝大多数贵族雄虫之上，更远超米洛的雄主卡列宁。米洛在白百合家族生活艰难，几度濒死，他是我仅有的孩子，我无法坐视他就此丢掉性命。”

　　“米洛得到的雄虫信息素很少，微乎其微。而长时间的信息素匮乏，更让他体内的雄虫信息素几近于零，不需要太多努力，就可以重新标记。”卡尔站在青禾身前，突然深深弯腰，对他鞠了一躬，“恳请您答应这冒昧的请求，救米洛一命。”

　　青禾立刻站起来，扶住卡尔，“不、您不需要行此大礼……”

　　“那么，您是答应了吗？”卡尔直起身，殷切地望向青禾。

　　青禾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理解您爱子心切，但无法答应您的请求，抱歉。”

　　“为什么？”卡尔有些着急，“是因为安德烈吗？请您放心，安德烈那边我来劝说，郁金香家族会正式向紫鸢尾家族提出交涉，在足够的利益下，安德烈不会反对。”

　　青禾：“……”

　　他想起安德烈的性格，想到他唯利是图、野心勃勃的仕途，不得不承认卡尔或许是对的。

　　但是，他不想这样。

　　“和安德烈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觉得不合适。”青禾歉然地笑了笑。

　　卡尔有些沉默，“那么，是因为您觉得，米洛已经有过婚事、不再贞洁……”

　　“不，当然不是，”青禾立刻道，“只是我和米洛没有任何感情，过往相处也不甚和睦，恐怕不能……虫族地域广阔，虫口众多，优秀出色的雄虫有如过江之鲫，一定会有更加合适的选择。我无德无能，不堪此任。”

　　青禾从前是见过米洛的。

　　他同样就读于德尔塔贵族学院，是一位漂亮、骄傲、豪富，且飞扬跋扈的雌虫。

　　他赞同阶级观念，对下层出身的平民鄙夷不屑，行事无所顾忌。德尔塔学院中寥寥几位平民雄虫，都受过他的欺凌。

　　青禾也不例外。

　　虽然他从未屈服，米洛也没有讨得好处，但青禾不觉得，两人还能愉快相处。

　　而且……

　　青禾补充道：“我来自平民星球，不了解贵族婚姻的利益置换和大局考量，始终觉得婚姻应当以感情为基础。只有两情相悦，才能彼此包容、互相扶持，长久地走下去。所以……抱歉，我不能答应您的请求。”

　　卡尔沉默了。

　　半晌，他长叹一声：“雄虫虽多，但像您这样温和宽容，将雌虫视作平等生命的雄虫，却十分少见。米洛有过一次婚姻，在许多雄虫看来已经身负污点，我不想他刚出虎穴，再入狼窝。”

　　青禾没有说话，这是他无能为力的事情。

　　他不可能为了另一个虫族的幸福和安全，牺牲自己的生活。

　　他已经品尝到草率走入婚姻的苦楚，更不能轻易给出承诺。

　　卡尔却没有离开，他深深地看着青禾，目光中浮起殷切的恳求。

　　青禾只能道：“如果米洛不介意，或许可以从平民中选择。平民出身的雄虫，没有那么多规矩，性情更加平和……”

　　卡尔摇头，“可是平民雄虫信息素等级普遍不高。而且……”

　　他压低声音，苦涩道：“一年前，矢车菊家族分支的一位雌虫，或许是想效仿安德烈，选择了一位平民雄主。对方出身寒微，平平无奇。但是不到半年，该雄虫就另结新欢，拿着矢车菊的金钱，买下许多平民雌侍……”

　　他语气怅惘，含着隐约的轻蔑，“穷者乍富，骨头都轻了，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

　　青禾无言以对。

　　显然，卡尔不愿再承担任何风险。

　　果然，卡尔语气微沉，继续道：“没有感情可以培养。我知道，米洛从前性格骄傲、目下无尘，做过许多仗势欺人的错事，您不喜欢他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请您相信，这段时间的磨砺和苦楚，已经让他彻底改变想法，他绝不会再像从前那般。”

　　“雌侍的权力远低于雌君。无论是从权力关系，还是生理依赖上，他都无法违抗您，必定惟命是从。”卡尔说道，“如果您不愿立刻决定，可以先和米洛接触。见到他后，您会对他改观的。”

　　卡尔上前一步，竟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大约是看准了青禾性情平和，想要凭借强硬的姿态，先让他松口。

　　只要得到雄虫的首肯，后续就好操作多了。

　　——即便安德烈再有意见，也无济于事。

　　卡尔如此想道。

　　然而青禾只是面不改色，平静地站在那里，无波无澜，“抱歉，我不能答应您。婚姻是两厢情愿，想必卡尔议长不能强迫。”

　　卡尔僵在原地，久久无言。

　　另一侧，安德烈看着西奥多，露出胜利的笑容。

　　方才，无论卡尔如何循循善诱，或言语相逼，安德烈始终淡定自若，含着笑意站在原地，只注视着西奥多，身影分毫不动，姿态笃定平静。

　　听到青禾一次次拒绝，安德烈的笑容越来越深，西奥多的脸色则越来越白。

　　他感觉青禾的话语，好似一句句隔空打在他的脸上，是对他的拒绝。

　　终于，西奥多再也听不下去，惶然垂下眼睛，落荒而逃。

　　安德烈噙着笑意，轻声道：“不自量力。”

　　西奥多握紧拳头，脚步有些狼狈。

　　待西奥多的身影完全消失，安德烈立刻向青禾那边走去。

　　他看似稳重的脚步里，终于透露出几分微不可察的急切。

　　“卡尔议长，您怎么在这里？”安德烈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从拐角翩然走出，“找我的雄主，是有什么事情吗？”

　　不知是否是错觉，“我的雄主”几个字，被他咬了微微的重音。

　　安德烈来到青禾身边，主动伸手环住青禾的臂膀，姿态亲密，笑靥如花。

　　卡尔深深呼吸，沉默着没有说话。

　　安德烈望着他，笑意深深，目光中几乎有种耀武扬威的得意。

　　然而片刻后，卡尔竟主动道：“是有一些请求……我想请青禾阁下，收下米洛做雌侍。”

　　安德烈的笑容僵住了，“……什么？”

　　他没有想到，卡尔竟敢如此直白，毫不遮掩地说出这种无耻的要求。

　　卡尔注视着安德烈，声音沉稳而慎重，“安德烈，郁金香家族愿意为此让渡B-20星球至D-58星球的全部贸易权，日后议会的任何决定，郁金香都会支持紫鸢尾，一如本次‘贸易关税法案’。我们会是最亲近的政治盟友，牢不可破的姻亲关系，请紫鸢尾议长考虑。”

　　安德烈的笑容缓缓收起。

　　青禾看向安德烈，他本来以为，安德烈会立刻心动。

　　只听卡尔的表述，便知这是一笔多大的财富，何况还有另一个议会贵族的政治支持。作为政治动物，雄心勃勃的安德烈怎么能不心动？

　　然而，安德烈却面容僵冷，瞳孔针尖似地收缩，眼中透露出极冷的、刀锋似地锐利，仿佛凶狠强壮的野兽被刺中软处，瞬间迸发出危险且骇人的攻击欲。

　　“米洛……”他轻声说，“一个离过婚的雌虫，来玷污我的雄主？”

　　卡尔的目光阴沉下去，“安德烈，请你注意言辞。”

　　他沉声道：“如果你有其他要求，我们可以谈。”

　　安德烈勾了勾嘴角，“我觉得，没有必要谈。”

　　他想起什么，轻轻弯起眼睛，慢慢说：“婚姻与雌侍之事，理当遵从雄主意志。我只听雄主的决定。”

　　他看着青禾，目光含情脉脉，仿佛极喜爱、极尊重青禾，“我毕竟是雌虫，在这种事情上，不好越俎代庖。您有任何请求，可以直接和雄主沟通。”

　　“雄主，您要答应卡尔议长吗？”安德烈亲密地问。

　　青禾摇头。

　　他觉得有些荒唐。平日里，安德烈未必多看重他，总是漫不经心，但当其他雌虫对他有意，表现出觊觎之心时，他却会瞬间被激起胜负欲，目光咄咄，寸步不让。

　　或许，这只是一种占有欲。

　　他将他视作所有物，不容窥伺。

　　卡尔目光微沉，不理会青禾的拒绝，径直看向安德烈，“安德烈，我劝你慎重考虑。”

　　安德烈笑着，姿态游刃有余，“我考虑什么呢。这种事情，自该全凭雄主做主。身为雌虫，怎好干涉雄主的决定？”

　　卡尔微微咬牙，凑近安德烈的耳边，轻声说：“那么，你是否敢让青禾阁下知道，当初那场‘意外’的真相？”

　　安德烈的笑容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