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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事实非常简单。

      不过是二十六年前一个冬夜,他捡到一个被丢在医院附近的病重女婴,他的父母——善良的医生夫妇——合法合规地收养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也讲述了十年后,时萱父亲如何找上门,真相如何大白——孩子是被瘾君子偷走又因病遗弃。

      “事到此时,往事不可再追。”方简面色严峻,“摆在面前的是佳佳的归属问题。从法律和道义上说,被拐卖的孩子理应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但我们收养佳佳,所有手续合规合法,这些年,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们就是她的家人。当时法院提出一个方案:让佳佳自己来选,我们拒绝了。”

      “您做得对。十岁的孩子懂什么选择?”她的声音很轻,“您保护了她,让她免于承受成年人世界的残酷和两难。”

      她的目光清澈,平静,让方简有些意外:“谢谢你能这么想。”

      “她也是我的妹妹。”

      方简觉得脸一热,点点头,还待说些什么,手机响了。

      他皱眉,看了眼时萱,充满歉意:“你看,总是这样……关键的话总被打断。”

      时萱站起身:“您先去忙,婚礼要紧。”

      方简快速从内袋取出一个陈旧的信封,塞到时萱手里,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是当年的法官写给我和你爸的调解意见,里面有事情的详细经过。看完它,如果你还有问题,婚礼结束后,我们找时间再谈。”

      说完,他拍了拍时萱的肩膀,匆匆离开了。

      时萱手握信封,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将信封收好,决定离开。

      她走到门前,推开厚重大门,下一秒,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不是预想的走廊,而是一个……更衣室?

      一个男人背对着她,上半身cl。

      他显然刚脱下衬衫,动作停顿在那里,微微侧过头。

      但是那个侧脸轮廓——锋利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以及即使只看到一半也能感受到的冷淡神情。

      是那个伴郎。那个翻白眼的赵霁舟。

      时萱一滞,赶紧低了头,说了声“抱歉,我走错了!”就要退出去,往另外的方向走。

      “你没走错。”

      男人的声音响起,懒洋洋的,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平淡,却让时萱的动作停住了。

      “这个房间有两个门。”赵霁舟边说边从容地拿起沙发上的一件干净衬衫,动作不紧不慢地穿上,“你要去的出口在那边。”

      时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房间另一侧确实还有一扇门,应该就是出口。

      她在原地迟疑了一瞬,然后低着头,快步朝那扇门走去。

      经过赵霁舟身边时,她下意识半闭着眼,含糊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赵霁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依旧平淡无波,却在她手触到冰凉把手的瞬间,轻飘飘地落下后半句,“毕竟,是我先占了这间更衣室。”

      时萱心稳手快,拧动把手,推门而出。

      但,什么意思?什么叫“是我先占了更衣室”?

      他之前就在这里?

      时萱皱眉,转念一想,又觉得无所谓。

      这些陈年旧事,在她这里是巨浪滔天。

      但是在陌生人那里,尤其是一个看起来对这场婚礼乃至周遭一切都缺乏兴趣的“伴郎”,又能如何?

      她拉紧身上的大衣,不再多想,快步穿过通道,出了酒店。

      冽风立刻扑面而来,打在脸上生疼。酒店后门的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棵高大松柏在天寒地冻中依旧葳蕤。

      时萱把脸埋进大衣领子,朝着巷子外主干道的公交站台走去。

      刚走出巷口,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酒店方向驶来,车速很快,带起一阵更猛烈的风,卷起她大衣的下摆,吹迷了她的眼。

      透过前排未关严的车窗缝隙,时萱瞥见后座一个模糊的侧影。

      是……那个赵霁舟?

      车子毫不停留,绝尘而去。

      时萱收回目光,心想,真是一个突兀的、带着尴尬和问号的……过客。

      公交车终于摇摇晃晃地驶来。车上人不多,她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从背包夹层里,拿出了那个旧信封。

      薄薄的几页纸,一目十行,很快便读完了。

      内容正如方简所说,是当年调解过程的记录,比他从口述中透露的更多一些细节,比如人贩子落网后的供词详情,比如方家父母的震惊,比如父亲的挣扎……

      信的最后,那位法官写了一段话:

      “……此案情与法理交织,尤重人情。经多方协调,现阶段以不打破孩子现有生活平衡为前提,由生父与养兄保持单向联系,适时告知孩子成长情况,以期慰藉生父母思念之苦,亦算是权宜之下的圆满。望双方体谅彼此之难处,向前看。”

      她折好信纸,塞回信封,重新放回背包最深的夹层,拉好拉链。

      方简说什么来着?

      如果有问题,他们找时间再谈。

      可是谈什么呢?

      让一个过着平静富足生活的孩子,知道她的亲生父亲为了找她,颠沛流离,风餐露宿。她的亲生母亲,因为懊悔,哭坏了双眼,缠绵病榻。

      算了吧,时萱觉得,还是算了吧。

      父亲一定也是这样想的。但,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只可惜,命运没给他太多时间。回到老家后不久,他在一个暴雨天失足落入了涨水的河里。

      有人说他是醉酒,有人说他是心神恍惚。

      真相随着那浑浊的河水,一同流走了。

      公交车颠簸着,一种沉到底的、钝重的冷,从胸腔向四肢百骸蔓延,冻得时萱指尖发麻。

      等回到病房,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母亲见了她,眼神热烈的问道:“怎么样,见到了吗?还顺利吗?”

      时萱点头,把大衣脱了,小心地挂了起来。

      “照照片了吗?快拿给我看看。”

      时母迫不及待,甚至要从病床上坐起来。

      时萱赶紧制止了她:“我洗个手,就给你看。”

      她去卫生间认真洗了手,又拿出酒精棉片擦了一遍手机,才调出相册给母亲看。

      时母激动地双手都有些颤抖,对着照片仔细端详,眼睛都不眨了,生怕错过每个细节。

      时萱给她调整了氧气管的位置,又教她如何播放视频,放大照片。

      “哎呀,我会!”时母说,“你赶紧吃饭,再晚就凉了。”

      时萱哭笑不得,端起床头柜上的饭盒,问:“你吃了吗?”

      “吃了。”时母心不在焉的说。

      时母肾衰5期,早就不能吃普食了。时萱看着特餐盒里几乎没动的食物,默默叹了口气。

      时母满心扑在照片,边看边问:“阿茵老公叫什么来着?”

      时茵是他们给二女儿起的名字。

      在他们老家,对孩子的昵称就是在名字前面加个阿。

      时萱叫阿萱,时茵就叫阿茵。

      时萱顿了顿说:“他叫何昊。”

      “对,对。你给我说过了。”时母懊恼地说,“做什么工作来着?”

      “律师。”时萱端着饭盒,靠在暖气片上烘腿,“商事律师。”

      时母不懂,只问:“做这个是不是挺辛苦的?上次听方老师说,他总是出差?”

      时萱摇摇头,说:“可能吧,我也不清楚。但是他的名气很大,很成功。”

      母亲近乎贪婪地欣赏着婚礼视频,等看到新郎眼含热泪的握着方璞的手时,她对时萱说:“他们感情很好。”

      时萱点头:“他们是青梅竹马,认识快二十年了,感情自然很深。”

      时母不语,时萱方觉自己说错了话。

      其实,时母才不管这些,她只知道她失散多年的女儿,如今事业有成,幸福美满。她可以死而无憾了。

      但是……

      时母话头一转,对时萱说:“子峻也算你的青梅竹马,你们要不然处一处?”

      时萱差点被口水呛到,喊了一声:“妈妈!”接着就梗着脖子,低着头,不再说话。

      这是她一贯的拒绝的姿态。

      时母不忍心逼她,可实在焦心,便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时萱也觉得自己态度生硬,正好看到手机里放着那个翻白眼的照片,便指了指那个赵霁舟说:“我喜欢这样的,傲慢无礼又嚣张跋扈。”

      说完,也不等母亲反应,端着碗去了水房洗。

      时母赶紧拿起手机,仔细端详,对着时萱的背影,大声说:“那我们找方老师给介绍,行吧?”

      时萱满头黑线,加快脚步离开。

      等她从水房回来。叶娴来了,正趴着床头,和母亲一起看照片。

      叶娴见她进来,乐不可支地说:“听说你喜欢霸道总裁!”

      时萱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时母问:“谁是霸道总裁?”

      叶娴哈哈大笑:“就是傲慢无礼又嚣张跋扈的总裁。”

      时母还是不解:“总裁是什么?”

      “一切成功人士的昵称。”

      时萱见她越说越不像话,索性岔开话题,把今天穿大衣还给她。

      叶娴嘿嘿笑,问:“怎么样?今天参见婚礼,我的大衣有没有给你增光添彩?”

      时萱摸了摸鼻子说:“太大了,我穿着不合适。”

      “怎么会,咱们差不多高啊?”

      时母看着就说:“她干瘦干瘦的,撑不起来,穿着不如你有气势。”

      叶娴一听笑了,说:“阿姨,你这么一说,这大衣好像是个战袍。”

      “谁说不是了。”

      时母伸手,叶娴忙把衣服递过去。羊绒触手柔滑细腻,剪裁大开大合,确实适合叶娴这样高挑丰满的女生。

      时母总结:“所以啊,有些衣服看着好,其实不相宜。但是有些看着不行吧,穿在身上却好看。要想找到合适自己衣服,得试过之后才知道。”

      叶娴坐到她身边,拍马屁说:“看不出来,阿姨还是个哲学家。”

      时母点头,不谦虚地说:“那当然。”

      时萱站在窗边,嘴角含笑看着她们说话,母亲好久没这么高兴了,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越长越好。

      正想着,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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