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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季节更替,秋去冬盛,万物寂静。
      2025年1月23日南方小年,西安近几日天空低沉,阴云天接连不断,铅灰色的层积云密布天际,阳光在厚重云隙似有若无般时隐时现,整座城市浸透在一种湿冷的灰蒙蒙之中,隆冬的寒意深重,沁入肌骨。
      各种各样的冬季多发病症在气温骤降的时节扎堆来袭,联袂而至。它们你争我抢,挤满了赶趟儿,反正谁也不让谁,卯足了劲。
      但又恰巧逢迎年关,而这种特殊情况,间接导致了华京医院急诊科科室人流量猛增,并且位于就诊高峰期阶段。
      挂号窗口,队伍弯弯曲曲绕了两三圈,一眼望不到头,小孩努力踮脚张望,身旁的大人频频垂首,目光焦灼地钉在腕表盘上。
      “都等多久了。”
      “怎么还不到?”
      “这也太慢了。”
      还有人群嫌等待太久迟迟轮不到自己,故而发着牢骚低声抱怨这儿哪儿的,毕竟没有人愿意留在医院过年。
      候诊区,青年耳挂口罩,指尖轻捏鼻梁压实边缘,然后垂眸,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消磨时间;中年妇人环抱贴着退烧贴的婴孩低语轻哄,目光不时向前方仓促一掠;老者形容枯槁的手紧紧地攥着边页泛黄微卷的病历本,一双浊眼几乎焊死在惨白的叫号屏上就连眨眼也成了奢侈,似乎生怕稍纵即逝的疏忽漏听号码,平添一重麻烦,徒惹无谓周折。
      医院里,每一张长椅都默默履行着被赋予的职责,它们承受着无形的重量,浸染着无声的呻吟,更遑论身旁站着的人。
      取药窗口,箩箩筐筐堆满了各式药品,先付后取,众人井然有序,一个接着一个,队伍缓慢缩减。
      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开来,背景音嘈杂也闹心,咳嗽声愈演愈烈,偶尔混合着三两句婴儿啼哭,这里既分秒难渡又煎熬异常。
      嘘,
      12s↓如果,
      我是说如果——
      真爱降临的时候会有BGM呢。
      闭上眼睛,仔细倾听。
      9s↓“请8号时*惜立即前往1号门诊就诊。”广播里机械的女声重复陈述。
      咈哧;
      闻声,正在陷入睡眠中的人身子略微动了动。少年堪堪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挣扎着想要醒来。
      7s↓过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睁眼。
      吧嗒,挤咕眨咕;
      目之所及之处的视线皆朦胧尚浅,只觉得头昏脑胀,仿佛再多看一眼就要爆炸。
      5s↓他甩了甩头,迫使自己清醒点。
      啪哒;
      随后稳了稳心神,站起身,脚下步伐发虚,摇摇晃晃的迈着企鹅碎步,越过焦急等待着叫号、但却又自发让路的人群。
      嘎吱,咯噔呀噔;
      3s↓当事人全然不顾它们投向至地面,像瞧神经病一样的目光,径直走向一号诊室扶动把手打开门。
      咔嚓;
      2s↓诊室门被推开的一刹那,笔下顿住,男人应声抬头,怔愣片刻,眼前画面真实与虚幻交织。
      呼。
      1s↓空气逐渐凝固,似乎是为了铭记不忘,流速缓了再缓。
      0s↓
      十三点十四分,惊鸿一瞥,树静风止,蒙眼乱撞,遇见你的那一刻,驻景现存,心动神移,在劫难逃,时间也仿佛停晷。
      桃花带露浓,树深时见鹿。
      嘈杂闹哄的背景音似乎也变得久远,更不甚清晰。
      咚咚—怦怦—
      心脏一瞬间快到几乎要跳出来了,所有的一切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唯剩他们遗落在偌大世界。
      少年身着淡色系的蓝紫渐变扎染卫衣,脖颈修长纤细,反倒显得些许空荡,帽檐抽绳设计的一对白色茸茸小毛球坠落至胸膛,紧接着白色阔腿裤包裹笔直双腿,奇怪的是,如果在他踏步期间往下看去,那你就可以免费观赏一出赤足惊魂了。
      除开此处,缺少了应该有的鞋袜之外,少年整个人依旧流光皎洁,元气满满。
      幸得神明垂怜,少年双脚所到之地诸邪退散,无一受伤。
      正午的太阳潜伏白云间打着游击,只待时机成熟,光便照射在墙壁上,随即化作万千金线,丝丝缕缕地攀缘,钻透层层窗棂,直抵窗户,奔涌般倾泻进诊室。
      男人一袭白大褂逆光而坐,超脱世俗不染纤尘,清清冷冷,圣洁不可侵犯。
      怦怦—咚咚—
      门板‘吱呀’关合,视野骤然由明转暗。
      “你好,”男人回神敛眸,“请坐。”搁置了笔,垂目整理桌面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报告单。
      “嗯。”少年温吞答话,示意自己知晓。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不是你好,是再相会。”
      一别如故,再见思慕。
      他眼睫毛扑闪,激动到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劲,颤抖着手拉开座椅坐下。
      “姓名,年龄。”
      桌面空出场地,男人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修长如竹,骨节匀称却丝毫不突兀,青筋脉络分明溪流般蜿蜒,指甲修剪弧度堪称完美,此情此景,格外令人赏心悦目。
      “时愿惜。”少年的目光虚虚落实在那双手,紧接着解释道,“时间的时,愿望的愿,爱惜的惜。”
      指尖翻飞间,键盘声哒哒。
      男人神情专注,眼眸不离电脑屏幕。
      按例询问情况,“多大了?”
      “医生,你好。”时愿惜目光依旧,答非所言,"你叫什么名字啊。"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按照凡俗的算法自己多大了。
      男人蹙了眉,手指离开键盘,“成年没有?”坐直身体,面向少年严肃道,“监护人呢?”
      有疑惑实属正常,时愿惜一张脸长的给人一种鹅蛋脸似圆脸的感觉,碎盖微分短发,额头饱满,羽玉眉根根流畅,小鹿眼澄澈,水滴鼻娇俏,脸颊圆润,丘比特弓唇,唇珠珍珠状凹凸,似将坠未坠的露,皮肤病态白皙,的确会给人一种年轻幼态的错感。
      时愿惜莫名其妙觉得委屈,自己跋山涉水来寻某人,他怎地如此咄咄逼人。
      少年抬眸,视线平移,入目白大褂左胸口袋别了支笔,再往上走,距离约1-2厘米左右的地方名牌醒目。
      名牌共五栏:
      华京医院标识顶部居中
      姓名:翎霜泉
      职称:主任医师
      科室:急诊科
      工号:NO.DD1011852
      男人嘴唇紧抿,时愿惜眼波流转间,与之四目相对。
      翎霜泉剑眉星目,美式前刺,颧骨顶点,直鼻,下巴尖构成‘钻石三角’,冰雕玉琢,五官立体,鬼斧神工,一张及其标准的钻石脸,倒真是人如其名。
      男人浅棕色的瞳孔隐藏在高挺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框眼镜后,薄唇寡情薄意,下颌缘线条利落。
      意料内外的一个名字,反倒是了却了时愿惜的一桩心愿。
      “翎医生,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时愿惜舔了舔略微干涩起皮的上下嘴唇,语出惊人。
      少年强撑着将话讲完,喉咙直发痒,忍不住咳嗽几声,颊边蔓延上了不正常的红晕。时愿惜使劲拍了拍脸蛋,伸手双膝撑在桌面,脑袋支楞,眼眸迷离看眼前人。
      男人根本没把这话当回事,神色自若地用手背试了试额头温度,初步判断孩子开始说胡话,多半是给烧糊涂了。
      “好困,好困。我真的好困。”时愿惜小鸡啄米点头,“我这是咋了,一直想睡觉。”
      翎霜泉听在心里,抬手用力敲了敲桌面。
      倏地,只听见椅子被推开,滑至后方,发出“呲啦”的声响。
      贪睡小猫昏沉病中惊坐起,差点一头栽倒下去,吓得人咪两大跳。
      这回算是彻底疯狂了,时愿惜生无可恋,清醒到极致,想睡觉也睡不着了。
      翎霜泉右手拿过电子耳温仪,站起身来,身体前倾。复又用左手把时愿惜的左耳廓向后上方轻轻提拉,使外耳道变直,从而将探头对准鼓膜,以便进行精确测量。(成人:向后上;儿童:向后下。)
      果不其然,一看体温39度,发着高烧。
      加之零星几声咳嗽从少年的喉间溢出,男人连人带座椅扶正,戴好听诊器,侧耳,凝神仔细倾听。
      心跳‘扑通,扑通’跳动。
      “看着我。”翎霜泉启唇,他换了一种问法,“你家长在哪里?”
      “你做什么。”时愿惜新奇观望,特别小声地嘟嘟囔囔,“干嘛一见面就动手动脚。”
      动手动脚?自己严格按照正常流程看病,怎么就成动手动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依托职务便利行性骚扰之事。
      翎霜泉一时哑口无言,好半响才道,“你父母人呢?”
      生了病,日常的思想和行动总会秀逗、迟缓一些。
      时愿惜直视翎霜泉,如实回答,“我没有父母。”
      墙壁生出裂缝,空气静默几秒钟,微光无端走漏。
      “抱歉,冒昧了。”翎霜泉对不起道。
      听诊器的耳件悬挂在颈部,胶管则自然垂落胸前,胸件存放至右口袋。
      他沉默地从压舌板无菌取用盒中取出一次性压舌板。
      对于没有父母这件事,时愿惜表现得十分坦然,并无太大感触。
      他不言不语,只是一味安静地看着那双手的主人撕掉压舌板透明包装袋并将其扔进垃圾桶。
      “抬头,张嘴。”
      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似乎比先前柔和不少。
      时愿惜昂着脑袋,呆呆盯人。
      “啊—”翎霜泉无奈道,“让医生看看你怎么了。”
      “噢。”时愿惜点头如捣蒜,“早说呀,我给你看。”他头稍后仰,乖乖张嘴。
      心智跟六七八岁的小孩一样。
      翎霜泉边摇头,边用木质压舌板轻压住舌中后三分之一交界处,另只手手持医用外部灯,“闭眼。”他提醒道。
      冷白灯光从侧向打下来。
      时愿惜听话闭眼,视野陷入黑暗,光源不再刺眼,就是好难受啊。
      观察了一会,翎霜泉收起医用外部灯,取出压舌板,顺手扔进明黄色的感染性废物回收桶。
      压舌板抽离出去的瞬间,时愿惜便弓着腰干呕。某人到底是如何做医生的,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
      都没有小时候自己脚绊脚,绊倒自己还知道鞠躬道歉来的萌,现在一点也不可爱,居然不知道给人拍拍脊背顺顺气息。
      天灵灵,地灵灵。说什么,来什么。翎霜泉似着了魔力般伸出手帮忙顺气,等他意识到干了什么,为时已晚。
      翎霜泉的第一反应是既冰又冷,即使隔着一层衣物,也还阻挡不住寒气的丝丝渗透。
      拍背的手僵持不下,翎霜泉抿了抿唇,别扭收回手,今天第二次道歉,“对…”对不起。
      “哎呀。”时愿惜打断他未出口的话,笑盈盈坐好,“没关系。”
      既如此,翎霜泉不再说话,坐在电脑前开处方,打印机‘嗡嗡’作响,工作照常。
      时愿惜头脑越发昏沉,眼前逐渐出现了重影,他惊诧道,“三头六臂?”
      报告单推放在桌面,翎霜泉交代道,“去缴费取药,你的情况需要输液治疗。”
      “没…”时愿惜扶着脑袋缓解,脱口而出,“我没钱。”小嘴巴,闯大祸。
      “没钱咋挂的号。”翎霜泉揉了揉太阳穴,首次感到头疼。
      啊啊啊,完蛋,芭比Q了。时愿惜内心恶龙咆哮。
      “翎医生,我觉得我好得很,一点病没有。”他努力打起精神,尝试挽救翻车现场,“你要不再诊断一下,是你误诊了也说不准。”
      看着我的眼睛,你会遗忘掉过去的所思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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